第7節

  郭徽掛掉電話,想了想,還是離開了辦公室。走的時候跟總裁辦的人說:「我出去,老地方,盯著點兒。」
  總裁辦的小姑娘慇勤地點了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顯然對這句話已經十分熟悉了。
  一心福利院的門口駛入一輛英菲尼迪Q70,那正是郭徽的座駕。門口的保安早已熟悉了這輛車和它的主人,還沒等車開到跟前,已經把大門打開,嘻嘻哈哈地跟車窗裡面的人打著招呼。他知道,這個人是福利院的大靠山,算起來,自己的工資裡有很大一部分可能都是靠他的接濟才發到手的。一個保安不懂得什麼做慈善啊獻愛心啊,對他來說這就是一份工作,誰發錢誰就是大爺,挺簡單的一個道理。
  下得車來,郭徽已經不是剛才那一身西服革履的行頭,他換上了運動褲和純色T恤,很普通的一身打扮。他輕車熟路地來到員工辦公室,裡面正坐著幾位福利院的管理員。
  「哎呀,郭總您又來了,工作這麼忙還老抽空過來,真是辛苦。」
  「李姐我說了多少次了,別叫我郭總,受不起,叫小郭或者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郭徽笑意盈盈地與之對話。
  「不行,讓院長知道了回頭會說我們不懂規矩的。」
  「周院長是礙於身份所以跟我客氣,您幾位就不必這樣了,這麼一叫,搞得都疏遠了,反正不管你們怎麼想,我是把這兒當家看的。」
  李姐笑著說好好好,但是還是不肯叫出那一聲小郭。
  打完招呼,郭徽看了看表說:「這個點兒,該弄飯了吧?我去廚房打打下手,你們忙吧,不用跟著去了,反正我都熟。」
  看著郭徽離去的背影,有個新來的管理員有些不明所以地拉著李姐,問這人是誰。李姐做大吃一驚狀,好像這人不認識國家主席一樣,趕緊說:「這是郭徽,大老闆,錢多得老鼻子了,定期資助咱們福利院。要是沒有他啊,福利院都快辦不下去啦。而且這郭老闆不光有錢,還特別有愛心,沒事就到福利院來做義工,跟小朋友們關係特別好,真是一個有愛心的鑽石王老五。」
  其他員工都紛紛點頭附和,大姐繼續說:「郭老闆說了,人家美國的福利院什麼的,都有好多義工去幫忙,基本都不需要太多員工,靠義工幹活就夠了。在這方面比咱們要先進多了。人家郭老闆在美國深造的時候就養成這習慣了,沒事就去幫忙,但是人家想了,我一個中國人,大老遠地跑到美帝國主義去給他們的孩子獻愛心,我們祖國還有這麼多孤兒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呢,這算怎麼檔子事啊?這不成了胳膊肘往外拐了?得了!一咬牙一跺腳,還不如回來呢,就這麼的回國了,資助了咱們一心福利院。咱們院啊真是積了八輩子德了,讓郭老闆選上了。不過郭老闆為人也是忒低調了,還不宣揚呢,這事要是讓別的福利院知道了,還不得羨慕死喲,嘖嘖嘖。」
  大姐越說越開心,把這段所謂郭徽的心路歷程編得跟真事一樣,並且感覺好像郭徽資助的不是福利院,是她們本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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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排,紅酒,燭光,剛剛在福利院被塞了一肚子包子的郭徽面對這些東西毫無興趣,尤其是那塊菲力牛排,他為了避免看見血了呼啦的東西忍不住再吐出來,特意要了八分熟的,結果還是吃不下去。默默把它們切分成小塊後,他停下刀叉,用餐巾抹了抹嘴,喝了一小口酒。
  「郭老闆好講究啊,什麼都沒吃就開始擦嘴。」
  郭徽看著對面的小歌手,笑了笑說:「你還挺犀利。」
  「主要是沒想到您這麼大的老闆,竟然還這麼愛吃韭菜。」
  郭徽這才想到在福利院吃的包子是韭菜餡的,有點尷尬,暗道不好,忘了嚼個口香糖了,便不敢再直面著她說話,半低著頭回道:「啊,不好意思,剛才去看個朋友,盛情難卻。怎麼說呢,不能太擺架子嘛,現在這輿論你知道的。」
  那女子雖說不算出名,不過舉手投足還算優雅,既不緊張也不做作,分寸拿捏到位,這一點挺難得的。她回道:「郭老闆還知道輿論呢?誰不知道您是花花公子,集郵愛好者,要是誰說您在意輿論那才怪了。」
  明明舉止很高雅,偏偏說出話來都帶著刺,這種把人往死裡岔的勁頭,估計這姑娘是地道的北京人。郭徽心裡這麼想著,但是嘴上沒說。他叉起一塊牛肉,舉在眼前相了半天,最後還是放棄了。
  再次放下叉子,郭徽抑制住了下意識擦嘴的行為,然後說:「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還出來和我約會,你怎麼證明你和那些人不一樣呢?」
  「我什麼時候說要證明我和別人不一樣了?如果我真的不一樣,就不會走這條路了。」
  「那我就放心了。」郭徽從上衣內兜裡掏出一張房卡,推到姑娘面前,姑娘看也沒看直接收到了包裡。
  「我倒覺得郭老闆有些不一樣。」
  郭徽將餐巾拿起,扔在桌上,開口道:「我是不是不一樣,晚上你就知道了。我現在還有點事要處理,你慢吃,吃完直接去房間等我就好。」
  「要我先洗好澡,還是等你一起?」
  此時的郭徽已站起身,聽了這話,瞇眼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女子,然後說:「看你心情吧。」說罷他微微欠身,算作告別禮,轉身離開了餐廳。
  「健哥你看那是誰。」一旁的小弟捅了捅在後座睡得正香的王健。
  「愛他媽誰誰。」王健迷迷糊糊之中冒出這麼一句,轉了下腦袋繼續睡了。
  老闆接到一條線報,說當紅小鮮肉魏一凡跟女網友私會,晚上在這個酒店會面,讓王健倆人去蹲點。王健覺得魏一凡這人一來沒結婚,二來沒女友,三來是個外籍華人,簡直是天然不受干涉的約炮對象,約幾個炮你情我願的怎麼了?就因為長得帥就要被拍麼?再者說了,他要是長得跟趙四似的,誰跟他約?中午王健和一個同行老前輩吃飯,提起這事,前輩想了想就說:「嗯,魏一凡長成那樣不容易,就沖這長相,睡幾個女粉絲還不是理所應當的事?那個盧漢就差點意思,盧漢要是睡女粉絲我就不答應。」
  王健琢磨著,魏一凡這麼一個讓前輩這樣的千年老司機都認可了可以約炮的男子,還有什麼跟拍的意思?因此完全不放在心上,到了地方就一直在睡覺。
  經過剛才小弟那麼一驚動,王健也睡不著了。就這麼乾耗了幾分鐘,王健坐起身來,從邊上掏出一瓶礦泉水喝了幾口,然後問:「魏一凡來了麼?」
  「沒有。」
  「那你剛才說看見誰了?」
  「那個,咱們那會兒跟的那個大老闆,女朋友死了的那個。」
  「郭徽?在哪兒呢?」
  「剛才從裡邊出來走了,你沒醒我也就沒管。」
  王健沒再問,畢竟這都是過去式了。之後又呆了大概一個多小時,還是沒看到魏一凡的影子,王健覺得今天可能是黃了,不知道哪出的岔子。反正幹這行就這樣,聽風就是雨,一有風吹草動就得出馬,你也不知道哪次能趕上真事。
  王健正琢磨撤不撤,看見一輛出租車停在酒店門口,一個男的下了車,是郭徽。
  王健愣了一下,然後不知怎麼的就打開了車門,他囑咐小弟盯一會兒,自己小步跑到酒店跟上了郭徽。郭徽畢竟不是從娛樂圈出身,雖然緋聞不斷但是畢竟沒長出一張魏一凡的臉,因此很少在公共場合受到關注。沒遇上過事,自然就不具備什麼防範能力,王健很輕鬆地就跟他乘上了同一部電梯。王健站在郭徽身後,發現他的神情並不是十分自然,好像有一些小動作,就像不經控制的神經抽搐似的,只有仔細盯著才能發現,顯然是他在刻意壓制。另外,郭徽還一直在出汗。
  到了十一層,郭徽出了電梯,王健自然不能再跟,他早就在郭徽後面按了十二層。看郭徽完全無防備,王健按著開門鍵不放,他運氣不錯,目睹郭徽進入了1108號房間。
  從十二層再回到一層,王健先跑出了酒店大門,來到車上,從後備箱取出了一件西裝外套,穿上扽了半天,又梳了梳頭,估摸著自己人模狗樣了吧,然後又返身回到前台。
  「您好,我是剛送郭總回來的司機,他有份資料落在車上了,打手機不接,能否麻煩幫忙撥一下房間電話?」
  「先生您知道房間號碼嗎?」
  「1108,郭徽,我就問一句就行,我也不上去。他要是要的話就麻煩您這邊幫忙送上去。」
  前台沒再細問,拿出一部電話撥了號,不久就通了。
  「喂,女士您好,這裡是前台,這裡有一位找郭徽先生,請問能讓他接一下電話嗎?好的謝謝。」
  等郭徽的聲音傳來,前台姑娘一抬頭,面前已經沒人了。
  回到車裡,王健脫下外套,打了一條微信發了出去。
《肇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