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張自成的小叔和耿新華的關係,就有點像你和耿天賜現在的關係,他們互相欣賞,互相支持,但是彼此不過問過多的事情,保持著相對信任而又獨立的距離。而且,他們之間還帶著上一代傳下來的那些張家和耿家的恩怨情仇,這關係就好像你爺爺和耿天賜的爸爸之間說不清楚的那些事兒。」
  「耿新華其實是被張自成的小叔請過去幫忙的,這個你也沒有想到吧?」
  我腦子裡飛速整理著這個真假不明的徐星兒說過的信息,耿家後人、張家後人、寶庫、四合院、玉珮、青龍、秦墨、楚墨……突然駭然。
  「難道他們考古的第一站,就是那個照片背後的大宅子麼?那大宅子就是張家寶庫?我靠,這四合院的秘密,我靠!」我突然想起了大宅子門口的那副對聯和那橫批,情不自禁地站了起。
  蒼茫四顧,俯商丘剩山殘水,喚醒滄桑世界
  憑弔千秋,問韃靼騷人詞客,擔當日夜乾坤
  橫批:墨盡天藏
  上聯中的「商丘」,不就是剛才那個徐子晴嘴裡藏有墨碎的商丘麼?下聯中的「韃靼」,這專指蒙古人的詞,可以聯繫到成吉思汗的貼身隨葬寶貝玉珮。這對聯明明就是一個關於墨家秘密的強烈暗示啊!
  那麼,「墨盡天藏」難道是當時五個人的目標麼?可是怎麼可能呢?一個居心叵測的秦墨,一個深藏不漏的楚墨,一個匪夷所思的耿家後人,一個爺爺,一個老潘,這五個人,難道在照片上的那個時間,突然有一個一致的目標要墨盡天藏麼?如果這樣,秦墨現在所做的事情,完全背離當時的目標啊!
  他們到底知道了什麼秘密,為什麼要這樣怪異,不分敵我地組合在一起。他們身後的對聯,到底暗示了墨家什麼事情?徐子晴的考古活動,是發現了張良的墨家機關城,還是張老爺子的寶庫?她的計劃到底是什麼呢?
  「波詭雲譎嗎?」徐星兒也站了起來,活動一下身體,我聽到她身體內「咯登咯登」骨頭節的聲音,「還有更刺激的!」
  「什麼?」我顫抖著聲音問,已經無法接受這麼多的刺激了。。
  「張自成的名字是照片上他小叔給起的,他原來叫張勁成,小叔說希望他能夠事業勁成。後來他爸早逝,他媽說什麼勁成,任何事都得自己去成,於是給改成了張自成。」
  這有什麼刺激的?我乍一聽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怪異地看著徐星兒。
  「這也是我的猜測,你聽聽看有沒有意思。」徐星兒莞爾一笑,「羅莫伏,張勁成,耿天賜。」
  「什麼?」我還是沒明白。
  「你把你們幾個名字中間的那個字拿出來。」
  「莫,勁,天……」我靠,不會這麼巧吧!我有些哆嗦著說,「墨盡天藏!」
  徐星兒點頭,又是滿含深意地笑笑。「你以為一切都是偶然的嗎?實際上這個局,比你想像的要複雜有趣得多。只可惜,我們一直不知道這個『藏』字,究竟指的是誰。你,耿天賜和張自成,年齡相近。你的名字是你爺爺起的,張自成的名字是他叔叔起的,也許耿天賜的名字是那個耿新華給起的。『藏』字背後,也許還有個一模一樣的故事。你們這些年輕人,在89年的那張老照片上,就被這幫老傢伙們賦予了奇怪的使命。這使命也許跟墨家有關,也許就是『墨盡天藏』。照片上你爺爺、張自成的叔叔、耿新華、還有那個給晚輩起了『藏』字的人,都心照不宣。老潘以為你爺爺他們中了秦墨的道,殊不知他們下了一盤更大的棋,還把這棋的用意永遠留在了那張意義深刻的照片裡。這是多麼讓人激動的一張照片啊,難怪你爺爺會把它留給你。也許這張照片,才是啟動某件事情開始運作的真正關鍵。」
  我無比錯愕地看著眼前這個不知真假,說的話也不知真假的徐星兒,沒想到這張照片背後的故事給我的震撼如此之大。我感覺自己好像突然穿越了時空,出現在一盤三十多年前就被爺爺等幾個人擺下的棋局之中,而那時候的我,甚還沒有出生……
19.虎陣
  「看來你爺爺真的是什麼都沒對你說啊。可惜他突然慘死,這一場棋還沒下呢,就滿盤皆輸了吧。」看著我驚愕萬分的反應,徐星兒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一些失望的神情,深深吐了口氣。
  我剛要繼續追問,突然聽到遠處的石通道中,有一聲嗷嗚的聲音傳來,這一聲低吼絕對不是貓叫,也沒有虎豹那麼有力量,比我在清涼山聽到的獅虎獸的聲音,要差出很多個數量級。但聲音中夾雜著一種寒冷的殺氣,類似於狼,讓人聽了不寒而慄,尤其是在這種恐怖的地方。
  「是那吃兔子的猛獸回來了嗎?」我嚇了一跳,跟徐星兒一起看向遠處。
  「去叫醒墨七。」徐星兒低低地說了一句,已經來不及了。一隻小豹子一樣的東西,慢慢地出現在我們倆眼前,距離我們不過有三十米,嘴裡還叼著一隻野兔子,嘴角流下血跡。它的額頭上有三簇白毛,雪白剔透,眼周毛色發白,兩頰有列明顯的棕黑色縱紋,耳尖有黑色聳立簇毛,兩頰有下垂的長毛。脊背的顏色較深,紅棕色,中部毛深,身上點綴著深色斑點和小條紋,腹部呈黃白色,身上的色彩搭配起來竟然有一種黑社會老大的氣勢。
  「猞猁!」我大叫了一聲,連著倒退幾步。那猞猁看到我,突然靈敏地一跳,駝背弓腰,一下就到了我身邊。它的臉上有一種奇怪的表情,好似嘲弄、驕傲,又好似謹慎、猶豫,還有一種難以解釋的熟稔和驚喜。我想一個動物,表情可以這麼豐富有內涵,一定是我已經瘋到開始胡思亂想了吧。
  猞猁這東西雖然外形似貓,但比貓大得多,體重有三十公斤左右,體長一百三十厘米,身體粗壯,四肢較長,尾極短粗,尾尖鈍圓,屬於中型猛獸。猞猁為喜寒動物,基本屬於北溫帶寒冷地區,即使在北緯30度以南,也是棲居在寒冷的高山地帶,是分佈最北的一種貓科。棲息環境極富多樣性,可由海拔數百米的平原到5000米左右的高原。生活在森林灌叢地帶,密林及山巖上較常見,棲居於巖洞、石縫之中。
  猞猁雖然屬於貓科,但性情非常兇猛,食肉,爪子尖銳而鋒利,動作異常敏捷。人要是跟這東西打起來,幾乎與小豹子打鬥起來感覺是一樣的。
  眼前這只猞猁的目光沒有離開過我,在我面前猶豫地來回踱了兩步。「小羅,別怕,這猞猁它喜歡你。我看我們這次要能活著出去,你就把它給養了!」張自成和墨七他們都醒了,在一邊看情況的張自成突然大喊。我心想照片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賬呢,正要罵他,突然那猞猁嗷嗚一聲,撲向了剛剛說話的張自成,速度之快,猶如閃電。
  墨七一個旋龜鎖扔過去,電光火石之間,猞猁敏捷地向下躲開旋龜鎖,一把抱住了張自成的肚子。墨七落空了,又把手裡的棍子插入猞猁和張自成之間,想要把它倆挑開,我看到那猞猁的爪子已經插進張自成後背的皮膚裡面,張自成疼得一陣齜牙咧嘴,猞猁已經張開嘴巴,向著張自成的肚子就要咬。
  我心想我靠,我還沒教訓這臭小子騙我的事兒,你就要把它給咬死麼?心急之下一把就雙手掐住了這猞猁的脖子。猞猁可能也沒料到我會這麼不按套路出牌,給它來這麼一下,它放開張自成,翻身一躍,力大無比,掙脫了我的雙手,四爪抱住我,張開大嘴上來就咬。墨七一看時機合適了,連忙用棍子從下面去捅猞猁的肚子,沒想到那猞猁跟會功夫一樣,忽地一跳,竟然趴上我的肩膀。兩隻前爪壓在我肩上,腦袋也趴在我肩膀上,動作非常怪異,好像它是個聽話的小孩兒,而我在背著它。但是,六十多斤的份量壓著我,要不是我以前練過,早就被壓趴下了。猞猁尖銳的爪子已經牢牢抓在我肩膀的肉裡,我只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對墨七大喊:「我按住它倆爪子,你使勁兒打它腦袋!」
  話音未落,猞猁突然收起了在我肩膀上的爪子一個翻身跳下我的身體,眼睛盯住了墨七。我對墨七大喊著:「好機會,快打啊!」
  墨七一棍子向它腦袋打下去,下手又快又狠,卻聽得「光當」一聲,有個東西在空中抗住了墨七的棍子。那東西好像從黑暗裡飛出來的一把離弦之箭,又快又準,正好擋在墨七的棍子前。突襲的力量十分巨大,墨七被震得棍子差點脫手。那玩意兒落在地上,卻變成軟塌塌的一條皮帶。
  「耿天賜?」我捂著胳膊上的傷口,跟墨七一起看向石通道中慢慢出現的人影,跟猞猁剛才出現的動作一樣,不緊不慢,又有些猶豫地晃了出來,滿身都是血。猞猁很是聰明,在我們遲疑和猶豫之間,它跟離弦之箭一樣,竄進了石通道的黑暗之中。
  「是我。」那血人緩緩地回了一聲,的確是耿天賜的聲音,看他的傷口好像也是遭遇了蝙蝠的襲擊,不知道什麼時候逃進來的,為什麼要保護一隻猞猁呢?難道是他打開石通道讓我們進來的麼?
  墨七看明白是他,連忙問:「老師呢?不是跟你一起去找洩水天平了麼?」
  「我一直都沒有看到他。」耿天賜搖了搖頭,不願意多說話。他走到我們跟前,盯著墨七的水問:「裡面有水嗎?」
  「只有血了。」墨七遞過水壺,耿天賜拿來飢渴地喝了幾口,彷彿他一直在趕路,趕了很久的路。
  「你剛才幹嘛攔著我殺猞猁?」墨七問耿天賜,我也心裡疑慮,不論什麼身份,他也不至於跟個猞猁是一夥兒的啊。
  「它已經跳開不傷莫伏,你又何必下狠手呢?」耿天賜微微一笑。
  「動物都生性兇猛,你還以為這是我們的小夥伴麼?」張自成氣得亂蹦,「再說,你是黑的還是白的,我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我看著張自成憤怒的表情,想到剛才徐星兒說的「墨盡天藏」,突然覺得一切是那麼有趣。也許爺爺他們在二十多年前布好的一盤棋,中間遇到了什麼變故,結果這棋在二十年後出現的時候變得亂七八糟,車馬炮各自為政不說,甚至還互相攻擊,經常烏龍。
  耿天賜並沒理會張自成的質疑。片刻寧靜後,剛才猞猁逃走的石通道裡突然傳來此起彼伏排山倒海般「嗷嗚嗷嗚」的低吼聲。
  「我靠,這玩意兒不是逃走,是去搬救兵去了!」張自成反應過來,驚悚地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虎陣。」墨七沉默了半晌,突然低聲說。
  「什麼?才出狼窟又入虎穴,才出鳥陣又入虎陣!」張自成一聽虎陣,身體抖動了一下。「原來,這裡不是什麼墨家機關城中重要的地方,石通道通往的是一個巨大的猞猁集中地!」
  「好像是這樣的。」墨七臉色陰鬱地點了點頭,「看來這裡雖然有一些蹊蹺,但是我們還在八陣圖中。」
  「鳥蛇龍虎,遵循八陣規律循環流轉。」聽到墨七這麼一說,我突然恍然大悟。
  諸葛亮八陣圖中的四個正陣天地風雲,四個奇陣鳥蛇龍虎,都在墨家機關城真真實實地存在著。我們遇到的變陣始終遵循八陣圖的規律,這是真正的四奇和四正相輔相成,有規律地遵循古法的八陣陣法,不是亂來的。
  我們遇到的水,對應的正是四正陣中的雲。雲由水組成,所以正是古書所說的雲垂陣。「雲附於地,始則無形,變為翔鳥,其狀乃成,鳥能突出,雲能晦異,千變萬化,金革之聲。」「雲附於地,變為翔鳥」對應的正是「水陣破,蝙蝠出」。我們遇到的蚺蛇對應的是四奇陣中的玄武,玄武是龜蛇,所以那正是古書所云的蛇蟠陣「風為蛇蟠,附天成形,勢能圍繞,性能屈伸。四奇之中,與虎為鄰,後變常山,首尾相困。」「後變常山」正是我們遇到的石陣。「四奇之中,與虎為鄰」正是與石陣相輔相成的這些小豹子啊!
《墨藏:墨者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