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秦彥說道:「這卻不是黃巢想出的辦法,當時項武去向黃巢稟報此事之時,恰逢大將軍尚讓、部將朱溫與我一共四人正在議事,是那朱溫向黃巢出的主意。當時只說讓項武假扮林語,以穩定軍心,待打下越州之後再宣佈林語暴病身亡。不想在攻打越州之時,項武卻戰死,因我知道此事前因,故而一眼便看出是控鶴有意棄項武而不顧,才令他輕易便被亂石砸死。想來這也必是朱溫私下向黃巢獻的以絕後患之策吧。」
  「朱溫?從未聞說此人名頭,不知他是何來歷?」光波翼又問道。
  秦彥道:「這朱溫是在我們攻打宋州時,主動前來投靠黃巢的。此人機謹多謀,武藝高強,屢立戰功,深得黃巢賞識。我們從越州撤走時,便是朱溫斷後,最後隻身一人逃出了會稽城。」
  「原來是他。」光波翼也聽張璘說起過黃巢軍中有一員猛將,在越州夜戰中拚死守住南門,掩護大軍順利撤走,最後隻身跳城脫身,大家卻一直不知此人名姓,今日方知他便是朱溫。
  到了浦城,秦彥果然輕易便勸說畢師鐸歸降了唐軍。
  張璘此戰,兵不血刃便連下兩座城池,白白得了三萬人馬,收服了十七八員黃巢的部將,心中甚為高興,本想趁機再攻打建陽、建州,光波翼卻勸其及早收兵,因為眼下雖然兵勢大盛,卻有多半是新降之兵,軍心不穩,臨陣若有風吹草動,只怕反受其害。
  張璘聞言亦覺有理,不過總覺心有不甘,光波翼便勸他道:「將軍何必急於一時,您不是說過嗎,這賊寇須留著慢慢剿、慢慢殺,如此方能常有立功的機會。如今您打了這場大勝仗,功勞已是不小,何不回去將這些降軍整編操練,再尋出手良機。」
  張璘這才放棄了繼續進攻的念頭,說道:「獨孤兄弟言之有理,哥哥我便聽你一言。卻不知陸崇武那邊情形如何了。」
  光波翼微笑道:「將軍放心,半月之內,吉州必定傳來好消息。」
  張璘率軍回到信州,見許勍、李罕之等人已先一步到達,知道陸崇武、魏桓已在洋寧鎮、邵武得手,這才放下心來。細細算來,自己此番出兵,幾日之內便拿下四城,收服降軍五萬餘眾,黃巢手下數十員部將投降,當真是史無前例的大勝仗。如今只希望吉州那邊不要有所閃失便好。
  光波翼見張璘軍中一切均已安排妥帖,便私下向李義南告假,要往武夷山中走一遭。李義南問其緣故,光波翼道:「我在前往浦城的路上,曾看見一白、一灰兩隻鶴在山中飛過,不知是否有御鶴族忍者在山中,我想前去查探一番,免得他們再做出些出人意料的勾當來。」
  李義南問道:「御鶴族忍者所乘不是灰鶴嗎?那白鶴怎會與御鶴族扯上干係?」
  光波翼道:「兄長有所不知,尋常御鶴族忍者所乘確是灰鶴,白鶴卻是御鶴族想忍以上忍者方能駕馭。故而若是灰鶴還好,我只怕御鶴族中又有高手出現,若是此人也來相助黃巢,那便不好對付了。」
  李義南訝道:「原來如此!那賢弟可要千萬小心,切莫著了御鶴族忍者的道。不知賢弟何時能回來?」
  光波翼微微一笑道:「兄長放心,我自會拿捏分寸。此去所遇難料,故而尚難說准歸期,我走之後便只能煩請兄長多費心這裡的軍情了。」
  李義南道:「我看這張璘是個貪功好賞之徒,此番憑借賢弟的妙計輕易取勝,我怕他哪天按捺不住,再打起南下的主意來。」
  光波翼苦笑一聲道:「南下倒不會,建陽的彭攢同時收到邵武和東平的求援急報,必定會向建州求援發兵,那時黃巢至少會分出三四萬人馬趕赴邵武和東平,如此一來,吉州的王重隱再向黃巢求援時,他便無力派兵增援了。等黃巢的援兵發現邵武和東平已空,更加不敢撤軍回建州,則王重隱在吉州孤立無援,必敗無疑。我已勸過張璘,讓他休整好大軍之後分兵西去洪州(即今南昌市),以防王重隱在吉州兵敗之後狗急跳牆,北上洪州。不過我擔心這張璘如兄長所說,為貪圖戰功,率軍前往吉州,與梁纘搶功,如此一來,洪州必危。」
  李義南點頭稱是,心下暗自佩服光波翼天生將才。
  當晚,兄弟二人撇開張璘,去城內尋了家酒館吃酒話別。次日一早,光波翼便獨自南行進山去了。
  前幾日行軍匆匆穿山而過,無暇欣賞武夷山中美景,此番光波翼隻身進山,正好一路察訪御鶴族忍者蹤跡,一路欣賞景致。
  只見那山中,雖值隆冬季節,卻仍是一派蒼翠蔥鬱。山勢或雄或險,峰巒或奇或美,溪、泉、澗、瀑層出不窮,各爭靈秀。
  在山中行走了大半日,並未見到兩鶴的蹤影。光波翼漸漸走到一條溪邊,但見這溪水碧綠清澈,蜿蜒曲折,三步一回,五步一轉,宛如仙子手中無意滑落在人間的絲絛。曲溪兩岸峰巖連綿不斷,令人稱奇的是,所有山峰巖頭悉皆向東傾斜,好似群仙朝禮東嶽一般。
  是時天色已晚,光波翼在岸邊尋了處避風之地,吃了些隨身攜帶的乾糧,便對著靜謐的山中夜色調息靜坐。
  天明之後,光波翼繼續沿曲溪北岸西行,走出七八里,忽然看見一雙鶴影掠過曲溪,向北飛去。光波翼忙縱身追上前去。
  只見一白、一灰兩隻鶴沿著一條山澗一路向北飛上山去,飛鶴速度不慢,山澗又復曲折蜿蜒,光波翼全力施展奔騰術,方能將將跟上。
  追出一段路程,眼前突現一群嶙峋亂石,澗水也斷了源流。奔到亂石腳下,光波翼正待縱身躍過,卻見一塊巨石下竟有一個小小洞口,大小僅容一人鑽入。
  光波翼穿過小洞,重又見到澗水流淌,前行不遠即是一座獨木小橋,過橋又見一個一人多高的洞門,甫進洞門,眼前豁然開朗,只見群峰四抱之中,谷地阡陌縱橫,谷中到處植著桃樹,可以想見春日花開之時,必定繁景如畫,當真是好一處絕世的桃源,別境的洞天。
  此時已不見了兩鶴的蹤跡,光波翼四下望了望這奇景妙色,信步向谷中走去。轉過兩回巖障,桃林深處驀地現出幾座茅草屋頂來。
  光波翼忙快步向草屋奔去,待接近草屋,光波翼悄悄繞到草屋一側,見那幾座草屋被圍在一個籬笆院子當中,灰、白二鶴正在院中踱步。光波翼藏身在院子左後方的一塊半人多高的岩石後面,側耳傾聽,隱隱能聽到幾人交談之聲。然而距離既遠,那幾人又在屋內,故而聽不清談話內容。
  光波翼靈機一動,忽然想起自己在秦山解救沐如雪之時,見過兩名御鶴族忍者,沐如雪說那兩名忍者是鶴祥雲與鶴翱。雖然不知那兩人誰是鶴祥雲,誰是鶴翱,不過早聽說鶴祥雲是御鶴族首領鶴紫雲的三弟,想必那二人之中年紀稍長,樣子頗為傲慢者應當便是鶴祥雲,後來在空中對自己發話者亦是此人。自己何不變作他的模樣,進屋去探個究竟?
  光波翼當下便施展變身術,化作鶴祥雲的模樣,起身走到院門前叫門。
  不多時從中間一座草屋內走出一人,大約四五十歲年紀,卻是道士打扮。
  那道士打開院門,上下打量了光波翼一番,問道:「施主從哪裡來?到此有何貴幹?」
  光波翼忙施禮道:「在下追隨兩隻仙鶴到此,想要求見仙鶴主人一面,請問道長,可即是那兩鶴的主人?」
  那道士哂笑道:「貧道這裡十年無生客,不想施主卻是被那兩隻呆鳥引到這裡。」說罷回身向屋內喊道:「清虛子道兄,外面這位施主是來尋你的。」
  屋內聞聲走出一人,亦是一位道士,年紀似乎比先前那道士更為輕些。先前那道士見他出來,半嗔半謔道:「道兄,下次你再到我這裡做客,可要記得把你的鶴兒鎖好,免得再引來外人到我這谷中。」
  清虛子笑罵道:「你這牛鼻子,何必恁地小氣,偶爾來個客人有何不好?」
  先前那道士哼了一聲,逕自轉身回屋去了。
  清虛子這才向光波翼略施一禮道:「施主尋貧道出來有何見教?」
  光波翼回禮道:「在下一生鍾愛仙鶴,今日在山中見這灰、白二鶴,甚為喜愛,故而一路追來,想向道長請教這兩鶴的來歷。」
  清虛子道:「這兩隻鶴兒不過是貧道閒來養著玩賞的,並無奇特之處。」
  光波翼又施一禮道:「這仙鶴殊非凡鳥,豈是常人所能豢養?那灰、白二鶴既非同族,卻能結伴同處,更能自尋主人,若非諳識仙道之士,何能教養二鶴如是?還望道長不吝賜教。」
  清虛子呵呵一笑道:「施主何必如此多問?貧道這兩隻鶴兒將施主引來,已致這裡的主人不快,還是請施主快些回去吧。」說罷扭頭向屋內喊道:「孔道兄,葉道兄,貧道告辭了,改日再來登門謝罪。」話音甫落,人已步出院門。
  光波翼忙追上前去。只見清虛子步履輕盈,快步如飛,那身法看上去既非武功,又非忍術,一路徑向桃源深處走去,卻非光波翼來時的入口方向。院中那兩鶴也已飛起,在清虛子頭上低飛相隨,清虛子吹了一聲口哨,兩鶴遽然高飛,眨眼便沒了蹤影。
  清虛子見光波翼一路追隨,不覺更加快腳步,待走到一座立陡的山崖腳下,清虛子竟攀著那峭壁而上,速度不減,比那猿猴還要輕靈。
  光波翼越發覺得這道士不是常人,暗自奇怪他為何不乘鶴離去,便也緊隨他攀上崖去。
  清虛子從崖壁上向下回望,見光波翼竟然也隨著自己攀了上來,不禁大吃一驚,隨即加快速度,光波翼卻仍緊追不放。
  攀上山崖,清虛子發足飛奔,時而下山,時而攀峰,時而涉水,時而躍過溝壑,終於將光波翼甩沒了蹤影,來到一處常人無法攀到的陡峭峰腰處,卻是一個洞口所在,那山洞正是清虛子居住修煉之所,那兩隻鶴兒已守候在洞口。
  一連奔爬如許山路,清虛子卻不甚喘息,只長長吐納一口氣,站在洞口四下張望了一番,轉身便要進洞,忽聽有人說道:「道長有禮了。」話音未落,一人已從頭上飄下,輕輕落在清虛子面前,正是光波翼。
  清虛子一時目瞪口呆,重又打量光波翼一番,施禮問道:「貧道清虛子可否請教仙駕尊名?」
《大唐忍者秘史(中冊):幻化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