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節

邱翰林愣了愣,忽然怒道:「你這孽子!你說什麼,難道你便不管為父了不成!」
這邱府內因為要提防著「朱姬」對邱以明下手,因此邱公子身邊兒日日侍衛不離身,就連貼身丫頭靠前也要留神警惕,卻沒有想到,朱姬竟會捨棄邱以明,卻對邱翰林下手以要挾。
自邱翰林被挾持,邱以明雖在侍衛護衛之下來到,卻終究不敢出面,邱翰林起初還只是對這「殺手」滿腹的驚怕憎恨,只想白樘早點來到,將此人拿下殺死,可是事到如今,見兒子如此涼薄相待,不由更加驚怒。
血從傷口流下來,又疼又難受,且因性命攸關,邱翰林氣道:「都是為了你不孝,惹得如此禍端,如今你竟不敢出頭,我……我養你何用!」
邱以明聽聞,仗著白樘也在場,便勉強從侍衛叢中走了出來,稍微靠前了幾步,道:「父親,不是兒子不肯出頭,只是……只是這惡人甚是奸猾,只怕她只是緩兵之計罷了,且、且如今侍郎來到,自有計較……」
白樘道:「朱姬,我來替了邱翰林可使得?」
朱姬大笑:「侍郎大人,你不必想了。就算你自斷雙臂,我也不敢如此托大。」
不等白樘答話,朱姬又對邱以明道:「邱公子,你真的如此心狠絕情,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父親死在跟前兒?」
邱以明面如死灰:「你、你有什麼要求,只管說就是了,別傷我父親性命!」
朱姬道:「我的要求就是,你過來換了他。這般簡單,難道你也做不到?」
邱以明嘴唇抖動,竟無法直視邱翰林的目光,只怯懦地看著白樘,求救道:「侍郎大人……」
朱姬已經揚聲笑道:「當初在太平河畔,你可也是這樣對待我們郭毅的?你對司空說,你並沒有犯錯,你只是眼睜睜地看著他連救幾人、絕望身亡而已,你什麼也沒有做,所以你沒有罪?」
書房內跟庭院中都極為驚悸,朱姬的聲音並不很高,但裡外之人卻都聽得格外清晰。
朱姬語聲一冷:「所謂』風水輪流轉』,現在擺在你眼前的,是同樣的選擇,你可以選擇犧牲自己救邱翰林,也可以選擇什麼也不做。邱公子,你要怎麼選?」
邱以明聽了這些話,眼前驀地出現那日太平河中巨浪滔天的模樣,彷彿郭毅正在水中掙扎,叫道:「邱兄……」
又是邱翰林喚道:「以明!」
邱以明大叫道:「住口!」
邱翰林眼中一片死寂暗淡。
朱姬唇角微挑,道:「看樣子,邱公子已經做出了選擇。」
白樘微微回頭,看了一眼邱以明。
卻見邱公子上前一步,可極快之間,卻又往後退了兩步。
朱姬道:「今日刑部最公正嚴密的白侍郎在場,邱公子,當著白侍郎的面兒,當著你父親的面兒,你可也敢說一句——你什麼也沒做,你並沒有錯兒麼。」
邱翰林搖了搖頭,邱以明無法回答。
朱姬道:「白侍郎,你說呢?」
律法上自無任何規定,要人非要犧牲自己前去換取另一人的性命的,然而……
白樘只說:「不管如何,不可連累無辜。」
朱姬一笑:「司空便是知道,律法無法處置這些人,所以才讓我代替行事。可是,何為無辜?最無辜的,當是我們毅公子,若非機緣巧合讓真相浮出水面,他便是白白冤死了。」
朱姬說到這裡,便又盯著邱以明道:「邱公子,請你仔細看著、好生記住,——這把刀,其實是在你手上,是你親手殺了你父親。」
話音未落,手中的匕首緩緩地從邱翰林的脖子上劃過,隨著刀刃拖過,一道血痕極快顯現,鮮血很快噴灑出來,將邱翰林頸下的衣裳飛快染的通紅一片。
邱以明身不由己看著,只覺得雙眼幾乎都要瞎了,而邱翰林晃了晃,身形倒地。

第298章

朱姬動手的非常突然,匕首的薄刃切開皮肉,血似流水傾洩。
白樘盯著那刀痕劃過之處,目光微動間,人也已經動了。
幾乎就在邱翰林倒下的同時,白樘到了跟前兒,在朱姬胸前輕輕一掌。
朱姬倒退出去,跌在地上。
不等吩咐,任浮生從白樘身後閃出,將朱姬押住。
白樘單膝半跪,扶住邱翰林,抬手掩住他頸上噴湧如泉的傷處。
邱以明跌跌撞撞進來,跪在旁邊,叫道:「父親!」
邱翰林緊閉雙眼,自無法答應他。
邱翰林其實並沒有死。
就在朱姬動手的那一剎那,白樘就發現了,她並沒有向著邱翰林的大脈下手,且巧妙地只切開皮肉,卻避開了致命傷處,因此雖然看著如「死狀可怖」,實則喉管等都不曾傷及。
然而邱翰林早就嚇得昏死。
若此刻不管,只怕邱翰林也要因傷重失血而亡,可幸而白樘在旁邊兒,當即點了幾處止血的穴道,又命人取傷藥,叫大夫,才堪堪救回了邱翰林一條命。
任浮生叫人綁住朱姬,押著往外。行走間,朱姬看見前方的趙黼。
不知為何,朱姬步子略停了停,任浮生不知怎地,便轉頭看她。
朱姬盯著趙黼,忽然行禮說道:「曾受世子恩惠,只是今生無法報答了。」
目光相對瞬間,趙黼望著那雙似曾相識的眼,又想起「郭司空」的名號,依稀認出了眼前的女子。
多年前,恆王做壽,趙黼同許多朝臣做客府中,期間一名姬人上前,不知因何,竟撞翻了恆王席上菜盞,潑灑出來,把恆王的衣裳都給污了。
《閨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