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梅長歌,我不服,我真的不服。」
「楚青瀾,這世間從未有過完全的公平和正義。我相信,那些逝去的人,他們從未後悔。」梅長歌凝住目光,緩緩的說道,「活得艱難而又努力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像你我這樣的,還遠不夠資格,歎一聲可憐,道一聲同情。」
「走吧,去看看林氏。」梅長歌定定的看了楚青瀾許久,方道,「細細算來,林氏與李恆二人,熬過了戰亂,也熬過了傷病,卻終究還是敗給了這個爛到骨子裡的朝堂亂政。」
「誰又能說他們二人不可憐呢?」
「走吧。」
只片刻的功夫,楚青瀾彷彿已從悲慟中甦醒過來,他轉過身,衝著梅長卿淺淺一笑,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強硬。
「走吧。」楚青瀾再次招呼道。
楚青瀾的到來,讓林氏好一陣手忙腳亂,她既想行禮,又想阻止孩子們跑跳胡鬧,一時僵直在那裡。
好在楚青瀾很快給她解了圍,「坐吧,不必拘禮。」
既然一行人來客棧見了林氏,自然不可能聊些無關痛癢的家常,楚青瀾將案件偵破的過程撿要緊的說給她聽了。
主要是想看看林氏這邊,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內情。
本來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不料林氏當真說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直讓梅長歌驚呼,這世間竟有這等狼心狗肺之人。
第七十五章 小心思
「李守初到李家的時候,曾經哭鬧著,讓公公和婆婆去救他娘。這孩子做人挺孝順,按理說我們也該幫一把的。可惜他那時候年紀尚輕,口齒不清,叫嚷了半天,亦聽不出個所以然來,再加上李恆那時候病得又厲害,便沒能及時去救。」
林氏一邊說著話兒,一邊將已經昏昏欲睡的小兒子放到**上,又叮囑稍微大一點的那個,好生照看弟弟,不要調皮,方回到桌邊,羞赧的說道,「孩子還小,實在抽不開身。」
「等到大家好不容易弄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匆匆忙忙趕過去的時候,他娘去了有些日子了。公婆還覺得愧疚,出了一錢,找人安葬了她。另外,折了李守家的家產,一併存了。這些錢,原本預計在李守二十歲成年的時候交給他。」
「這事說起來確實有點難辦。」林氏溫言解釋道,「雖說沒多少錢,但李守家那幾個叔父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要真把房子、地契、錢物留著不管,估計沒兩天,就什麼都剩不下了。」
「好在李家在地方上還有些威信,又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因此辦得還挺順利的。」
「那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李守認為你們李家想貪了這錢,心生不滿呢。」梅長歌頓了頓,不確定的詢問道。
「我覺得不會。」林氏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李守家中本就一般,又花了許多錢治病,其實統共也沒剩多少錢。夫君臨走的時候,曾和我說起這事,說李守快成年了,讓我從賬上支一錢,隨身帶著。」
「還說,既然早就答應李守了,可別誤了時日,讓人心生憤懣。」
林氏凝神仔細想了想,又道,「不過夫君和我提過一次,說那錢實在太少,如果李守想用來娶妻,怕是不夠的。我聽夫君的意思,應該是準備稍微貼補一點,到時候一併交給他。」
林氏家境優越,李恆更是出身世家豪門,他們眼中的一點點散碎銀子,很可能是一數目可觀的「巨款」。
至少,是一足以讓兄弟反目的錢款。
況且,從林氏的字裡行間,梅長歌還獲得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即李守曾央求李家救助自己的母親,但因為種種原因,錯過了救援的最佳時機,以至於不幸身亡。
「李大人對李守,應該很是信任吧。」臨行前,梅長歌不知懷著怎樣的一種心情,將心中的疑問和盤托出,希望能得到一個和設想不一樣的答案。
「是啊。」林氏笑得溫婉,「夫君常說,李守六歲便知救母,心腸不會壞到哪裡去,所以一向信任有加。」
別了林氏,一行三人沉默的走在平州古城幽靜的小道上,半晌都沒人出聲,後來還是楚青瀾提議,說既然已經出來了,最好還是吃過晚飯再回去吧。
梅長歌點頭以示同意,卻早已沒了先前開導楚青瀾時的豁達從容。
雖說已經見慣了世態炎涼,但當這些鮮血淋漓的事實,避無可避的擺在梅長歌面前的時候,她多少仍會感到些許觸動。
「無論如何,飯總是要吃的。」楚青瀾展顏一笑,捏了捏梅長歌的臉頰,歡快的說道,「我瞧你最近這倆月,馬不停蹄的東奔西走,這臉蛋怎麼彷彿還比先前稍微圓潤了一點。」
「別胡鬧。」梅長歌沒好氣的說道,「你這會倒不生氣了?」
「咱倆總得有一個清醒的。」楚青瀾聳了聳肩,無奈說道,「現在這個瘋狂的名額,我就暫且給你了。」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楚青瀾難得的不正經,令葉缺突然間一陣心神恍惚,但他並不見得有多欣喜,反而在整個胸腔中,充斥著某種名為低落的情緒。
於是,葉缺毫不猶豫的選擇打斷了他們二人間的互動,將其引入到一個乾癟無趣的話題中,彷彿這樣做了,心中的苦悶,便能隨之削減幾分。
第七十六章 說話的權利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老舊的雕花窗欞,照進平州府衙的時候,楚青瀾便領著葉缺,如約而至的出現在那群獲得邀請的官員面前。
「今天請諸位來,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一問大家。」楚青瀾說話的聲音,不緊不慢的,並不刻意提高音量,卻帶著一股金戈鐵馬般的殺伐之氣,讓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敬畏之心。
這些人平日裡都是人精,若是往常,保不齊要像塊牛皮糖似的黏過來,但現在,他們都默不作聲的垂著頭,生怕望見楚青瀾那雙森冷凜冽的眼眸。
「諸位請坐。」
只片刻的功夫,一行人魚貫而入,搬上了十數套桌椅,配齊了墨紙硯。
楚青瀾站在前方,坐出一個邀請的姿勢,緩緩的說道,「諸位都是曾金榜高中的大秦棟樑,區區幾道策論,想必難不到諸位,這就請吧。」
「希望大家能夠暢所欲言,知無不盡,我楚青瀾,在此先謝過各位。」說罷,楚青瀾抱拳行了一禮,一言不發的退到一旁坐下,眼角的餘光,慢慢看向藏身在屏風之後的梅長歌。
梅長歌輕輕的沖楚青瀾點了點頭,以示準備妥當,可以開始了。
考試的內容,自然不全是策論,每個人的題目也不盡相同,但每張卷子上,都摻雜了一個相同的問題。
李恆自縊身亡前,你是否見過他?如果見過,你是否能回憶起當時的場景?
梅長歌通過題目的設置,將答題的順序錯開,以此確保,不會錯過某些重要的表情變化。
即便是懷揣著同一個目的的大圈子,也會被分隔成一個又一個的小圈子。
比如說平州別駕高達,在正常情況下,是不會和做基層工作的胥吏直接打交道的。
《神探毒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