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節


王力點了點頭,麻利地在電腦裡輸入了我要求的條件設置,進行進一步篩選。很快,篩選結果出來了,剩下的結果是七百六十五條。
「還是有這麼多。」王力的眼神黯淡下來,說,「這七百多人,光排查就要幾個月的時間。」
「那你再試一下,加入條件,男性。」我說。
「你們開始不是確定了是女性嗎?」王力說,「怎麼又變男性了?女性結果不要了?」
我點點頭。
電腦上的數據迅速翻動,最後顯示出三百一十三條信息。
「還是很多啊。」大寶有些洩氣。
我坐到王力的位置上,開始粗略地翻動這三百多條信息。林濤、大寶和陳詩羽在我身旁默默地站著。
「等會兒,等會兒。」大寶叫道,「你看這個名字,奇怪不奇怪,熟悉不熟悉?」
順著大寶的指尖,我看到了「步兵」兩個字。
「步兵?」我努力回憶著這一熟悉的名字。
「你忘了嗎?」大寶說,「我們在森原辦古墓那個案子的時候,肖支隊長請我們和龍番市漢明司法鑒定所的兩個法醫一起吃過飯。齊老師是一個,還有一個是他的徒弟,就叫步兵。」
我連忙把步兵的身份證號碼輸入龍番市公安綜合查詢系統。
步兵,男,37歲,身高170cm,血型AB型,住龍番市城市花園小區3棟101室,皖南醫學院2010屆畢業生,2010年6月戶籍從皖南醫學院遷來本地,就職於龍番市漢明司法鑒定所。
「他是法醫!」我和林濤同時叫道。
「步兵在案發的特定時間,分別在森原市和雲泰市住宿過。」大寶說。
「現在的司法鑒定所,為了賺取更大的經濟利益,受理業務都不僅限於本市,都會經常到外地去受理一些交通事故的傷殘認定和屍表檢驗。」我說,「也就是說,步兵出差的次數可能比我們還頻繁。這,會不會是巧合?」
「可他是法醫,身材又和我們之前推斷的兇手的身高相似。」林濤說,「這麼多巧合都附在一個人身上,就不再是巧合了。」
「是不是巧合,我們明天去漢明司法鑒定所看看不就知道了?」大寶朝我使了個眼色。
「對啊!好主意。」我拍手道,「現在大家都回家睡覺,我留在這裡清理一下情報資料系統裡的交通事故案件。」
「啊?清理交通事故案件?」陳詩羽問,「什麼意思?」
「你明天就知道了。」我說。
第二天一早,我、陳詩羽、林濤和大寶就坐在了齊老師的辦公室裡。
「怎麼樣?齊老師最近業務忙嗎?」我翹起二郎腿,敘起了家常。
「忙啊,忙點兒好,賺得多。」齊老師毫不避諱,說,「在公安系統打拼了一輩子,家徒四壁,現在來司法所了,該賺點兒錢給後輩了。你們今天怎麼有時間來我這裡?」
「啊。」我說,「我最近要去母校講課,想講一下關於交通事故屍體檢驗的要點。現在大部分交通事故已經不是由公安機關的法醫進行檢驗了嘛,我看您這兒的案件倒是挺多的,所以,想找一些案件的原始資料,用來做講課的素材。」
「資料啊?」齊老師打開電腦上的文件夾說,「我退休後,就來這裡工作了,開始的時候,交通事故的屍檢還是公安機關做。後來把這些案子交給司法鑒定所後,我大概已經受理兩千多起了,照片全在這裡,你全部拷貝走吧。給後輩傳授經驗,是我們的職責。我現在退休啦,這樣的工作就交給你們啦!」
「我只需要2010年之後的案件。」我說,「我來之前,也做了功課,你看,這幾起交通事故屍檢,我從情報系統裡看到,都是你們所做的。」
「哈哈,你真是有心了。」齊老師說,「沒問題,我讓他們把照片和鑒定書全部拷貝給你。」
「不僅要照片和鑒定書,還要你們的屍體檢驗筆錄。」我說。
「要那些做什麼?」齊老師說,「屍檢筆錄都是在屍檢現場手寫的,不整齊,亂七八糟的。反正屍檢鑒定書裡把屍檢筆錄的內容都打印進去了,何必再要筆錄?」
「這個,我們只是覺得屍檢筆錄才是最原始的記錄狀態。」我撓了撓頭,說,「而且,我們想針對屍檢筆錄現在普遍存在的問題進行修訂。所以,找你們司法鑒定部門要一些筆錄作為參考。」
「好吧,雖然理由很牽強。」齊老師微微一笑,說,「我讓行政秘書去把你要的這些案件的筆錄複印給你。」
「齊老師,我們今天來此一行,可以幫我們保守秘密嗎?」林濤說。
齊老師點點頭,說:「我懂的。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拿到了屍檢筆錄,我們急忙趕回了省廳文件檢驗科,吳老大早已候在那裡了。
「不錯啊,用這個辦法把嫌疑人的筆跡都給騙到了。」吳老大見我們手上拿著一沓A4紙,說。
我笑了笑,說:「現在都推行無紙化辦公了,給文件檢驗工作倒是帶來了不少麻煩。如果不是我們現在還通行現場手寫筆錄,怕是連這個東西都不好弄到呢。」
「可是,你為什麼偏偏要挑那幾個案子?」陳詩羽滿腹疑問。
我微微一笑,說:「步兵是2010年研究生畢業的,所以,我選的都是2010年以後的案子。既然步兵和齊老師一組,所以我選擇了當初和齊老師關係不錯的交警三大隊處理的交通事故。因為這層關係,三大隊的案件肯定都是交由齊老師處理。如果選今年的案件,步兵可能就會自己上解剖台了,記錄就不是他了。所以我選擇的都是步兵剛畢業,只能當記錄員時的案件。這些案件齊老師親自屍檢,那麼他肯定就是記錄了。」
陳詩羽向我豎了豎大拇指。
我把A4紙都鋪平在吳老大的辦公桌上,說:「吳老大,看看吧。」
「這還需要我看嗎?」吳老大指著其中一頁上的字跡說。
「『關於李臻的道路交通事故屍體檢驗筆錄』,」吳老大說,「這一行字中間的『道』字,裡面的『首』就是有三橫,這和『清道夫』的錯字習慣是一樣的。」
我把A4紙裡凡是有「道路交通事故」幾個字的紙張都抽了出來,果真,凡是「記錄人」一欄簽署「步兵」二字的記錄,「道」字都是錯字。
「我們終於把這個壞蛋給找出來了!」大寶掩飾不住聲音中的喜悅之情。
「可是,這個錯字習慣,能作為呈堂證供嗎?」我問。
吳老大努了努嘴,說:「當證據使用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不能作為直接證據使用。你知道的,證據要講究排他性。有這樣錯字習慣的人,肯定不止步兵一個。所以想僅僅靠這個錯字來定案,肯定是不行的。錯字畢竟不像DNA和指紋那樣具有排他性。」
我們高漲的情緒迅速低落了下來。
吳老大看看我們,哈哈一笑,說:「但是別灰心。你們努力數月,終於迎來了曙光。嫌疑人就在眼前,看你們怎麼讓他服法了。天就要亮了,這是你們的黎明之戰。」
《法醫秦明(1-5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