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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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天,你好好思考過沒有?」我坐在車的後排,轉臉看了看大寶。
  大寶低著頭摳著自己的指甲,沒說話。
  「你有得罪過什麼人嗎?」我接著問,「或者說,你有懷疑什麼人嗎?」
  大寶默默地搖搖頭。
  坐在副駕駛座的林濤從倒車鏡看到大寶的表情,說:「其實我覺得可能性也不太大.我們刑事技術人員都是幕後人員,只負責案件的前期工作,後期的抓人什麼的,都是偵查部門的事情。而且,鑒定人出庭制度也還沒有完善,我們也沒怎麼出過庭,嫌疑人一般也不會認識我們啊。」
  「是啊,只聽說過刑警被報復,還真沒聽過法醫被報復的。」小羽毛說,「而且還報復得這麼極端。」
  「可是,這起案件實在是找不到作案動機啊。我摸著下巴說。
  「你們說,會不會是盜竊轉化為搶劫?」林濤說,「嫌疑人準備去盜竊,結果被剛回去的寶嫂發現了,於是就……」
  「不會。」我說,「如果是被剛回去的寶嫂發現了,應該是立即發生的事情。你們注意到沒有,寶嫂是穿著婚紗的。顯然,她當天下午以及去吃晚飯的時候,不可能穿婚紗。」
  大寶顫抖了一下,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的意思是說,兇手在房間有個潛伏的過程。」林濤說,「有道理。我剛才的推論不成立,畢竟寶嫂的財物沒有任何丟失,兇手有充足的時間在傷人後找錢。」
  「也可能是因為傷人後,害怕了,來不及找錢就跑了?」小羽毛說。
  「不,老秦說得對。」大寶沙啞著嗓子說,「他傷害夢涵的時間應該是晚上9點左右,他在房間潛伏了很久。」
  「你怎麼知道?」我驚訝地問道。
  死亡時間推斷對法醫來說不是難事,但損傷時間受個體差異、環境因素、損傷輕重的影響則很難推斷。法醫不可能通過傷者頭部的損傷輕易推算出受傷的具體時間,而且還精確到幾點。
  大寶歎了口氣,又低下頭摳起了指甲。
  「你說話啊。」我說。
  「他不願意說就別逼他了。」小羽毛對我說,「讓他安靜一下吧!」
  三個小時後,我們駛下了高速。
  南和省的同行熱情地接待了我們,直接引著我們來到了同樣被稱為「9·7」專案的發案地樂源縣。
  「案發時間是9月7日晚間。」負責給我們介紹案情的警察一邊播放幻燈片,一邊說,「案發地點位於我縣風興大道邊的一棟六層民居內,被害人叫石安娜,女,22歲,原定於9月8日早晨接親結婚。這棟民居是六層,每層八戶的結構,現場位於503室。根據現場勘查,可以判斷兇手是從原本開著的廚房窗戶進出的。」
  「攀牆入室?」我問。
  民警點點頭,說:「攀爬的痕跡非常明顯。而且因為這棟樓的四樓窗戶進行了修補,白水泥還沒有完全凝固,兇手在爬牆的時候踩了上去,留下了完整的、可以作為證據使用的鞋印。帶著白水泥的鞋印也在中心現場出現。」
  「那兇手有在現場潛伏停留的過程嗎?」我緊接著問。
  民警說:「根據調查情況,死者石安娜當天整天都在家中未出門,家裡也有很多親戚。親戚們是從下午6點左右陸續離開現場的,但是死者的父母和死者一直都在。潛伏估計是很難做到的。而且根據現場遺留的白水泥痕跡,兇手入室後,到大房間也就是死者父母睡覺的房間門口看了看,然後徑直走到小房間實施殺人,沒有任何侵財、性侵的跡象存在。」
  「那她父母一點兒聲音都沒有聽見?」我問,「他們幾點鐘睡覺的?」
  「原定於9月8日早晨7點08分來接親的,畢竟縣城小嘛。」民警說,「所以死者父母和死者睡得都很早,大約晚上8點就睡了。而我們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是晚上11點左右。」
  「兇手是尋仇嗎?」小羽毛問。
  民警說:「目前是從愛恨情仇這些方面開展工作的,畢竟是婚禮前夜這個特殊的時間段,所以主要調查工作是針對死者之前的感情糾葛。」
  「有進展嗎?」林濤問。
  民警遺憾地搖了搖頭。
  我皺著眉頭喝了口茶,說:「你們覺得,兇手在殺人前,知道不知道死者第二天要結婚?這很重要。」
  「肯定知道。」民警說,「如果是前男友什麼的,既然會殺人,肯定就是知道她第二天要結婚。如果是其他因素,兇手也應該知道。因為我們這邊有風俗,就是結婚前一天,娘家要擺酒請客,然後在窗戶上貼上迎親花,哦,就是一種特別的窗花,只有在婚禮前夜,娘家窗戶上才貼。」
  「會不會是兇手直接針對新娘下手?」我說。
  「不知道。反正性侵是排除了,現場也沒有財物丟失,而且,這邊的慣犯一般是不偷新娘娘家的。」民警說,「這也是我們明確因仇殺人動機的主要原因。」
  「我知道秦科長的意思。」南和省公安廳法醫科的李磊法醫說,「你是想串並對嗎?把屍檢情況介紹一下吧。」
  樂源縣公安局的楊法醫接過電腦,說:「死者是被繩索勒頸導致死亡的,現場沒有發現作案工具;應該是睡夢中直接被勒死,沒有任何抵抗搏鬥的痕跡。可想而知,也沒有能夠發出聲音。
  「身上有鈍器傷嗎?」我問。
  「頭頂部有個鈍器傷,但是不能判斷是磕碰還是打擊。」楊法醫放出了一張照片。
  因為頭部的損傷輕微,只是一個片狀的皮下出血,腦內沒有任何損傷,所以確實不能明確它的成傷機制。
  「攀爬入室,可能有鈍器傷,針對新娘。」我說,「還是有串案的依據。」
  「作案時間呢?」林濤說,「石安娜是11點被殺死的。」
  「如果兇手在趙夢涵6點半回到賓館後不久就行兇傷人,7點半就可以離開賓館。」我說,「如果他自己可以駕車的話,三個小時就能到這裡,加上攀爬的時間,11點可以殺人。」
  「不,夢涵是9點鐘以後才被傷害的。」一直沒說話的大寶說。
  「為什麼?」我又問了一遍。
  大寶依舊不答。
  「秦科長提的思路很好。」李法醫說,「我們可以這樣試一試,就是查一下特定時間從龍番趕到樂源縣的所有車輛,高速上都有監控。如果不是自己駕車,這個時間是沒法趕過來的。」
  我點了點頭。
  「不!夢涵是9點鐘以後被傷害的。」大寶強調了一遍,「你們這樣查是徒勞的。」
《法醫秦明(1-5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