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節


  「還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我說,「既然的那麼明確,兇手為什麼不為保護自己著想呢?」
  「什麼意思?」林濤問。
  「現場旁邊幾十米,就是水庫。」我說,「殺完人,把屍體撂水裡,豈不是可以延長髮案時間?這樣兇手暴露的概率就更小了。」
  「這樣的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兇手心智不全或者經驗不足,沒有想到。第二種是不想隱藏,目的就是挑釁警方。」大寶說。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但是我感覺大寶發出的聲音和平常很不一樣,聽起來好像是咬著牙說出來的話。
  「挑釁警方這種事兒,發生的概率還是很小的。」我關切地看了一眼大寶,說,「如果是心智不全,剛好可以用精神病人這一說來解釋。所以專案組是不是要研究一下,把精神病人作為重中之重來進行排查呢?」
  「他不是精神病人。」大寶咬著牙,說出了這七個字。
  這時候,我發現大寶正抱著專案組的筆記本電腦。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屏幕。可以感覺到,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憤怒和仇恨,像是要冒出火一樣。
  「怎麼了?」我繞到大寶的背後,朝電腦上看去。
  電腦正在用播放器播放一個視頻,看起來是個小學的門口,因為有學生陸陸續續進入學校。而被反覆播放著的,是一個步伐穩健的男子,牽著一個小女孩離開視頻視野的這個片段。因為在視野邊緣,影像有些變形,加之像素限制,根本無法辨別清楚男子的具體衣著。但是男子在離開視野的一剎那,衣角有一個明顯的翻動,應該是被風吹起。
  「灰色,風衣!」我驚訝地叫道,「你們發現沒有!他穿著一件灰色的風衣!」
  
  
第三案 蒙辱的西施
  令她反感的,遠不是世界的醜陋,而是世界所戴的漂亮面具。
  米蘭·昆德拉
  
  1
  「灰色?風衣?」林濤一頭霧水。
  「對!灰色風衣!」大寶咬著牙。
  「灰色風衣,怎麼了?」林濤問。
  「這才沒幾天,你就忘記了嗎?」我說,「傷害寶嫂的兇手,監控記錄下來的樣子,就是穿著灰色風衣啊。」
  「可是寶嫂那案子,監控視頻的清晰度除了看清楚灰色風衣,就啥也看不清了,公安部都沒能處理出清晰的面部圖像。」林濤說,「這個案子更是沒戲,只有下半身有圖像,上半身都沒能被攝像頭照到。憑—件灰色風衣,怎麼進行同—認定?」
  「但大寶的這個發現,咱們還是要重視的。」我說,「畢竟,傷害寶嫂的兇手,不為財不為色。這個也是。」
  「說不定.兩起案件都是為了仇。」林濤說,「兩個不同的兇手,穿著相似的衣服罷了。現在是秋天了,風大,穿風衣也很正常。」
  「可是,專案組調查了這麼久。」我說,「幾乎把大寶和寶嫂身邊的人調查殆盡,也沒有發現有可能作案的人。」
  「我們破了那麼多起案件,說不定是哪一起案件,被打擊處理的人呢?」林濤說。
  「我們破的都是命案。」我說,「嫌疑人被抓獲了,還有出來的希望嗎?」
  「說的也是。」林濤撓撓頭,說,「不過,穿風衣的人很多,總不能用這個小細節來串並案件吧。」
  「還有,步伐!」大寶的牙齒咬得格格響,勉強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
  「步伐,我還真是不記得有什麼特徵了。」林濤閉上眼睛,彷彿在回憶那一段龍番城市國際大酒店的監控。
  「步伐這個東西,即便到目前也沒有系統的學科理論。」我說,「但,一段監控視頻被反反覆覆看,視頻裡的人的行走特徵自然也就會被我們的觀察力總結出來。我相信,那一段視頻被大寶看過了無數遍,所以大寶雖然不能說出兩段視頻認定同一兇手的依據,但是我相信他的潛意識觀察力做出的判斷。」
  「你的意思是可以並案偵查?」林濤有些擔心地說。
  「如果能夠並案的話,就要考慮大寶家和剛剛遇害的張萌萌家的關係了。」我說,「不為財、不為色,看看有沒有可以交叉的矛盾。」
  大寶說:「我家、夢涵家和這個張萌萌家,肯定沒有任何交集。」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要考慮精神病人作案了。」我說,「沒有任何社會功利性的犯罪,只能用精神病人來解釋。」
  說完,我心頭突然一陣擔心和刺痛。如果真的是精神病人作案,那麼因為和當事人無任何瓜葛,偵破難度會增大,即便偵破了,可能也無法追究其刑事責任。那麼,對大寶會是很大的打擊。
  我抬眼看了看大寶。
  大寶彷彿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仍是瞪著電腦中的監控錄像。
  林濤說:「也不一定是精神病人作案。比如池子(池子的案子,見「法醫秦明」系列第三季l:第十一根手指》),就是因為被自己的男人傷了心,又因為警方抓了她深愛的男人,純粹是為了報復警方、報復社會、報復男人;再比如步兵,就是為了所謂的心中理想,報復讓他失去理想的人群。歸納起
  來,這兩個兇手可能是因為某種刺激,而去報復所有同類型的人。看起來這些死者和兇手沒有任何關係,但其實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總結得很好。」我說,「看來你是仔細研究了過去兩年的兩起系列案件。但這兩起命案要是真的並案了,兩名受害人又能總結出什麼相同點呢?」
  林濤搖了搖頭,說:「僅有的相同點,就是性別,但是年齡差距也太大了。而且,今天是9月15日,如果真的是系列案件,也太可怕了,才一個多禮拜的時間,就作案兩起。」
  「兩起?」我沉吟了一下。
  「哎呀!」我突然大叫了一聲,嚇了大家一大跳,「會不會南和省樂源縣,同時也會發生一起兒童被害案?」
  「可是大寶確定的寶嫂被傷害的時間點,和樂源縣石安娜被害案的時間點有衝突,我們不是已經排除了兩起案件系同一人作案的可能嗎?」林濤說。
  我沒有回答林濤,慌忙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通了南和省公安廳李磊法醫的電話:「老李,你好。」
  「老秦好。」李法醫笑著說。
  「你們上次那一起新娘被害案進展如何了?」
  「調查了一個禮拜,查不出任何矛盾關係,似乎可以排除因仇作案。」李法醫說,「我們又重新對屍體進行了檢驗,害怕是性侵案件而我們沒有發現。」
《法醫秦明(1-5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