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節

在保安室後方,辦公樓和焚化場中間,唯一一間平房便是整個火葬場的供暖系統——鍋爐房。在幻境之中,劉大爺一走一過曾經跟我介紹過,從帥天師形容的環境和與保安室相差的距離來計算,多半就是這個位置!
我說話的同時,帥天師似乎也用手機光芒照一下四周,接著低聲喊道:「靠!小哥你以前是不是來過這個地方,還真是個鍋爐房。現在那群人擋在門口我出不去,你看能不能想想辦法,先把他們引開!」
我沉了口氣:「無論你走到什麼地方,他們都能找到,這裡面必有貓膩。他們不是眼,也沒有狗鼻子,卻能如此緊湊的跟在那枚腰牌後面。帥天師,你把腰牌拿出來仔細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答應了一聲,還沒等細說,電話裡那些西裝男子的聲音突然增大了幾分。我心中猛然一驚,透過車窗抬頭看去,果然發現他們似乎是詢問無果,自己強行走進院子裡尋找了。帥天師也是嚇的聲音發顫,用力嚥了口唾沫:「腰牌一會再看吧,我現在得繼續跑路了!對了,告訴那頭死牛,這回他欠了個我個大人情!沒個五萬十萬的,撫慰不了本天師身體和心靈上的創傷……」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電話開著擴音,旁邊的大黑牛聽了搖頭笑道:「這個老逼,都他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碰瓷』,乾脆掉錢眼裡摔死算了……」
坐在後面的竇音音比我們都要著急,不停的拍打著我們的肩膀出聲哀求:「黑牛哥小離哥,你們趕快想想辦法吧,師哥對付不了那麼多人啊……」
大黑牛用力點了點頭:「放心吧音音妹子,有你牛哥在,我保證小白臉完好無損的回來,掉一根頭髮都算咱吹牛逼!」說完一臉英雄赴死的表情就下了車,從後備箱裡摸出一根球棒,步伐沉重矯健,雙眼殺氣湧動,大步流星的走上馬路抬眼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火葬場,隨後頓了一頓又快步退了回來。
重新坐回到車上,他尷尬的咧了咧嘴:「麻痺的……我這是棒子……他們有槍……強攻不行,咱們還是智取吧……」
我無奈的歎了口氣:「行了,對於他們來說我是個陌生人,相對來說安全一些。而且這裡我比較熟悉,還是我去吧。」說完讓他們做好接應的準備,藉著我脫下外套,緩步走了過去。
柳冰似乎想跟我一起去,可是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坐在車裡等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火葬場門口一共停了兩輛轎車,車上不算司機大概有十個人,大黑牛眼睛很尖。火葬場裡面進去了六個,還有四個留在外面,並且這四個人腰裡都帶著手槍。倘若真的火拚起來,結果毫無疑問。
我的心情更加沉重,在大連各種小小的混混有很多,不過大都是虎頭蛇尾沒什麼真的本事,平日裡欺軟怕硬。像這種服裝統一還給隨身配槍的人,背後多半都是大頭。且不說別的,就連南灣江老大這樣的主,平常自己都不會隨便帶槍,難道他們的後台能比江老大還硬?
這些人始終有槍,可是剛才在古玩街卻並沒有拿出來,可見他們的目標是那塊腰牌,還沒到殺人的地步,所以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
做了個深呼吸,我若無其事的走了過去,跟那四個西裝男子擦肩而過。他們同時也留意到了我,雖然沒有阻攔,但眼珠卻始終盯在我的身上。
來到保安室門口,我故意提高了分貝:「大爺,這裡是不是雲北火葬場?我想問一下辦公樓怎麼走?」
保安室裡,那也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爺子,臉上褶皺很多肉皮鬆垮,眼睛瞇成一條細縫讓人幾乎看不見他的瞳孔。聽了我的問話,他抬頭打量了一番,微微點頭:「小伙子,來應聘的吧,去吧去吧,進門直走正對著那座大樓就是。到三樓右拐,找人事部的小劉就行了。」
我點點頭,不緊不慢的走了進去。那四個西裝男子聽了我們的對話也打消了疑慮,轉過身子繼續盯著馬路兩旁,搜尋帥天師的影子。
走進辦公樓,剛到一樓我就清楚的聽見一陣喧鬧聲音傳了出來,那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就看到一個身影從樓上走了下來,眉頭緊皺嘴裡不停的絮叨:「太過分了,這是什麼地方你們就亂闖,還有沒有王法了!你當警察局是你們家開的呢,一個個都特麼電影看多了,以為自己換了身行頭就是黑社會了!有本事都別走,等一會警察來了看你們還怎麼囂張!……」
迎面從樓梯走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幻境中的老劉,在真實世界裡,他略顯臃腫,說話的語調也變的有些娘生娘氣,唯一沒變的就是滿口廢話的樣子。滿臉憤怒的擦肩而過,他明顯不認識我,一邊摸出手機按著號碼一邊快步往保安室裡走去。
我站在樓梯口抬頭往上看了看,尋不到那些西裝男子的身影,卻能聽到一些清脆的腳步聲,看來他們目前正在搜索這棟大樓。
從辦公樓側門退出來,我迅速跑到了保安室後面的鍋爐房,拉開鐵門用手機晃了晃,卻並沒有發現帥天師的身影,看樣子他真的已經『跑路』了……
從火葬場的地形和格局來分析,距離鍋爐房最近的便是焚化場,剩下的兩座大樓距離太遠,無論從什麼途徑走過去都會被人發現,所以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一個,那就是帥天師跑到焚化場裡去了。
離開鍋爐房,我輕車熟路的衝進焚化場,進入大廳就看到殯儀館的門虛掩著,很明顯是有人剛剛進去。躡手躡腳的跟在後面關好房門,穿過走廊一路來到更衣間,我就覺得眼前有道黑影飛速閃過,接著頭皮一緊腦袋嗡嗡作響,整個人兩眼一黑踉蹌幾步險些摔趴在地上。
扶著牆壁站穩腳步,我捂著淤痛的額頭抬眼細看,只見帥天師站在對面,手裡拿著個已經被砸出凹槽的鋁制洗臉盆。看見我以後他也是瞪了瞪眼睛,連忙放下臉盆湊了過來:「小哥,怎麼是你啊,進來的時候連個聲音都沒有,我還以為是那幫小子呢!幸虧一著急拿的是洗臉盆,差點……我就拿暖壺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殯儀館
瞪了一眼帥天師,我出聲埋怨道:「動手之前你就不能好好看看,幸虧身上沒到刀子,否則我今天算是『交待』在這火葬場裡邊了……」
帥天師一臉尷尬:「小哥,其實這事也不能怪我,我都讓外邊那幫人追成什麼樣了。先不說你,你看看我這臉上,剛才讓人家當頭一棒,本天師這回可真是……真是破了相了……」
我抬眼看了看,他說的很誇張,其實根本沒有達到那種地步,只不過是左側前額的地方有些淤青。我歎了口氣,懶得再去理他,直接跟他把那塊腰牌要了過來,打開手機裡的手電功能仔細一看,這才發現腰牌的背面粘著一個拇指肚大小的凸起,那是個帶著雙面膠的圓形物體,很明顯是不久前才被人貼上去的。
見到那個原點,帥天師也瞬間反應過來,輕聲怒罵:「他大爺的,我說怎麼本天師跑到什麼地方他們都能緊追不捨,感情是在這腰牌上放了追蹤器了!」
把那個圓形物體從腰牌上撕下來順著旁邊的水池子管道扔了進去,我收起腰牌招了招手:「那群人有槍,正在搜索辦公樓,過不了多久就會找過來,咱們得趕緊離開,大黑牛在外面等著接應呢!」
話音剛落,還沒等我們邁開步子,就聽到走廊盡頭的大門發出噹啷一聲清響,接著一陣清脆的腳步聲響起,很明顯是已經有人進來了!
更衣室只有兩個門口,一個是通往外界的出口,一個則是去往殯儀館的入口。現在通道裡面已經有人進來,我只好打著手勢讓帥天師跟我一起衝進了殯儀館。殯儀館裡一共分為兩個部分,外側是入殮室,除了三張鐵床之外沒有什麼太大的物件,裡側則是停屍間,一共擺了三個大號的停屍冰櫃,兩個房間相互通透,無門無窗。
看著面前的三個大號冰櫃,我嘗試著拽了幾個,無奈所有冰櫃都上了鎖,沒有鑰匙根本無法打開。只有其中一個冷凍箱,看樣子應該是提走屍體的時候忘記上鎖了,所以能被直接拉開。我顧不上許多,先把帥天師給塞了進去,隨後自己也躺進去了他的身上。無奈這些冷凍箱都是為一個人設計的,我雖然能平躺進去,可是兩個人疊在一起超出了高度限制,箱體無法閉合。
愣了半秒,我讓帥天師好好躲著千萬別出聲,接著跳出來將冷凍櫃給推了回去。
殯儀館已經沒有地方可以藏身,簡單轉了一圈我只好又跑回到了更衣室,打開底下角落裡的一個更衣箱收腹提氣,硬生生把自己了一個幾乎跟旅行背包差不多大小的空間之中。
剛剛把箱門關上,更衣室的房門就被人打開,接著透過更衣箱上條紋狀的縫隙,就看到一個人影出現在屋內。那不是那些西裝男子,而是個身穿運動裝打扮陽光的女子。女子的背影十分讓人熟悉,我只覺得心跳驟然加速,用力嚥了口唾沫瞇起眼睛仔細觀看,那女子卻始終背對著我不曾轉身。
把背包放下,去反鎖了房間門,女子先是褪下了身上的運動褲,堆疊整齊之後放在了對面的櫃子裡。接著把外套,上衣以及全部脫了下來,疊好放進櫃子裡,轉身徑直衝我走了過來。抓住角落裡的櫃門,『嗖』一聲拉了個四敞大開……
這一次我看清楚了,看的清清楚楚,那是王珠的面孔,著上半身,通體只穿了一條三角。盯著蜷縮在櫃子裡的我呆愣了半秒,王珠臉色迅速變的火紅,捂著胸口張開了嘴巴。與此同時,一聲悶響從外面傳來,聽聲音是有人暴力的把走廊外側的門給踹開了,緊接著更衣室的門就被用力敲響:「裡面有沒有人,把門打開!」
眼看著王珠張開的嘴巴就要發出聲音,我連忙衝過去一把捂在她的嘴上。她可能是以為我有什麼不軌的意圖,開始拚命的掙扎起來,我唯恐她會弄出些聲音驚擾了外面那群人,顧不上許多只能強行將她長椅上,湊到耳邊輕聲說道:「別出聲,外面那些人有槍!被發現了誰都活不了!」
王珠滿眼驚恐的點了點頭,不再掙扎,跟我四目相對臉色依然火紅。
安靜下來,外面的聲音開始變的清晰,只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把門撞開。」話音剛落,另一個聲音響起:「他們在火葬場外面,正在往東移動。咱們走吧,警察來了!」
隨著腳步聲的遠去,周圍再次安靜下來,幾分鐘以後,我鬆開王珠轉過身去背對著她:「不好意思,我……」
「!」
剛說了一個『我』字,我就感覺後頸一陣陰風刮過,接著後腦一震,一種玻璃破碎的聲音傳進頭顱。轉過身去,只見王珠一臉驚恐的看著我,地上還躺著個已經碎裂的暖壺……
這一刻我感覺頭腦有些發昏,突然有了一種重新回到幻境的感覺,盯著她呆呆的問道:「王珠,你……不認識我了麼?」
「你……你到底是誰……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胡亂找了件衣服套在身上,王珠仍然滿臉的警惕,他看著我,眼神中充斥著滿滿的陌生。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幻境就是幻境,回到這個現實世界裡,我們並不認識,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誰,對於她來說,我只不過是個陌路人……
緩緩坐在長椅上,我撣了撣後頸上殘留的暖壺碎片:「打也打過了,喊也喊完了,先把衣服穿好吧。我沒有惡意,只是為了躲避那群人的追趕而已。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情,深感抱歉,對不起,打擾了。」說罷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站在火葬場裡,我心中除了惆悵還是惆悵,不知道為什麼,再次看見王珠卻被她當成陌生人以後,我的心裡竟然多了一絲傷感。
回憶著前前後後這些事情,我感覺自己就好像在做夢一樣。雖然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是腦海中的幻覺應該全部來自於人體的潛在記憶。而這些地方,雲北大街,雲北火葬場,以及火葬場裡的老劉,王珠。他們都是我從未見過的人,從未來過的地方,既然如此又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幻境之中?
《燈下有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