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節


我和狼妖對視一眼,第一時間沒有明白他話裡的含義,可再回想起老者先前的眼神,心中頓時一片清明,想了想,深吸口氣道:「九泉府實力再大,可這裡畢竟不屬於九獄九泉,你們在這裡抓人之前,就沒有問過衛道者的意見麼?」
果不其然,在提到衛道者這個名字的時候,站在下面從始至終面色一直穩如泰山的嗔怒佛目光驀的一冷,而老者也是微微點頭道:「衛道者現如今正在九泉府和大人們有要事相商,這些小事就沒必要通會於她,你還是跟我走吧,早點上路,或許還能跟你爹見上最後一面。」
話不言自明,如果到這個份兒上我還不知道老者想要說什麼的話,即便是今晚死在這兒,也一點不虧。
可是未等我再張口,就見嗔怒佛在下面陰沉臉道:「黑使,你在拖延時間?」
此言一出,我心裡咯登一下,可是老者卻絲毫不為之所動,搖了搖頭說:「白家跟我說到底多少有些淵源,今日奉命緝拿故人之後,多言兩句,又有何妨?」
「那你就不怕耽誤了時辰,律刑司的大人認為是你從中作梗故意放走逃犯,然後拿你問罪?」嗔怒佛冷聲道。
老者呵呵笑了笑:「我跟白家的關係他們不可能不知道,既然讓我來,必定是心中有數,就不勞巡監使費心了。」
接著又抬起頭看向我道:「你看,我對你白家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不如賣老朽個面子,乖乖跟我走,以免傷了幾代人的和氣。」
我此時腦中飛轉,對九泉府此次興師動眾地上來拿人已經基本上想明白了究竟是怎麼回事,看看老者,又看了眼嗔怒佛,想了想道:「既然這裡不歸你們管,那還是等衛道者點頭同意之後再說吧,反正我們幾個也打不過你,被你拿走也只是時間問題,別為了這到手的功勞再讓衛道者對你們九泉府產生什麼誤會,那可就不太好了。」
說罷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屍堆上,抹了把臉上的血,看著嗔怒佛笑道:「對了,你怎麼不問問哀樂佛到底是不是我殺的,之前我還想不明白堂堂金門四大佛頭之一的哀樂佛怎麼連自己的地盤都沒走出去就被人屍首分離在黃河河面上,像在想通了,是不是因為你們投靠九泉府意見不合,有的願意當人,而有的願意當狗,人不願意和狗玩兒,狗就聚集在了一起,將人咬死,然後再投靠新主人,對不對?」
嗔怒佛面色一寒,脖子上臉上的青筋根根直立,拿手衝著我一點指,咬牙切齒道:「小子,我看你是活膩了。」
說罷一蹬腳,直接就衝我飛奔了過來。
我臉上一變,沒想到這嗔怒佛這麼不經激,而只是一個眨眼的間隙,嗔怒佛便已來至面前,想要抬手卻還沒有抬起時,就見老者微微歎了口氣,伸手攔住他說:「巡監使,我還在這呢,你身份貴重,還是在一邊等著功勞到手,這種髒活而,就交給我吧。」
「交給你?」
嗔怒佛一咬牙:「我看你是要以公謀私,故意放走囚犯吧?」
老者搖了搖頭:「此言差矣,我是勸,而不是放,人老了,不愛打打殺殺,世上有很多事,並不是武功可以解決的,人所以為萬物之靈,只因為他的智慧,並不是因為他的力氣,若論力氣,連匹驢子都要比人強得多。」
「強詞奪理,今天我就要直接將他們幾個逃犯帶走,我看誰敢攔我!」
嗔怒佛說罷勃然大怒,身上的黑衫無風自鼓,雙目通紅宛如一尊殺神,一掌將老者擊退數步,再將目光落在我們幾人身上,再度升起掌風,直接朝我面門拍了下來。
「小心!」
耳邊廂響起了狼妖一聲大喝,我二話不說提起渡厄橫在面前,眼睜睜看著那張粗狂的手掌迎頭劈下,頓時一股磅礡如天塌山倒之力從劍柄上傳出,連哼都哼不出一聲,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逕直從屍堆上飛了出去,洞穿院牆,逕直落在了院子裡。
那一刻我感覺五臟六腑都被震的粉碎,可還是硬咬著牙從地上站了起來,可未等腳跟站穩,又見兩道身形飛速而至,心中大駭的同時想要提劍迎相迎,可等人影靠近,才發現竟然是狼妖和貓頭鷹。
二人身體同時著地,震得塵土四濺,慘叫連連。
「媽的打不過,想辦法跑!」
這是狼妖從地上爬起來說的第一句話,可沒等他說出第二聲,嗔怒佛聲如洪鐘,勢如閃電,從院外飛馳而入,瞬間來到面前,三人連反應的功夫都沒有,連來人的臉都沒看清,就接連聽見空氣中響起三陣悶響,緊接著只感覺胸口一沉,彷彿是巨錘砸進了嬰兒的胸膛,甚至能聽見一根根骨頭斷裂的脆響,兩眼一黑,身體再度從空中倒飛了出去。
「休傷我小乙!」
尚在空中之時,耳聽得一陣嬌喝,猛然睜開雙眼,就見黑暗中一道倩影朝著嗔怒佛急速逼近,頓時大叫一聲:「玉姐不要!」
「請命!!!」
在身體堪堪落地的瞬間,我丟掉手中長劍咬破舌尖不讓自己昏過去,一把伸進袖中掏出招魂幡,衝著空中一搖,嘶吼喚道:「白家白小乙,請命!」
「得令!」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再度響起,眼睜睜看著嗔怒佛的手掌已經拍在玉姐肩頭,眼前突然刮起了一陣陰風,風聲呼嘯,鬼哭狼嚎,一個個面無人色,渾身被水浸透的冤魂水鬼赫然出現在院落當中,趕在玉姐身體飛出去之前,便伸出一雙雙慘白的手掌將她接住,可是嗔怒佛見狀不怒反笑:「好啊好,連招魂幡都出來了,看來老天助我,非要讓我威震九泉,一步飛天不可了!」
可沒等他話音落罷,空氣中卻再度飄來一陣淡淡的女人說話聲。
「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作聲?」
第二百八十九章 行屍
聲音乍一聽距離很遠,可是一句話尚未落罷,餘光裡只見一道人影在夜幕中由遠至近,看似只是輕輕跨了兩步,卻已經來至跟前。
衛道者,陸無雙!
在場人所有的目光此刻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我心頭狂喜,可是那嗔怒佛竟然不管不顧,張開了手掌身形化作一道疾風,再度朝著水鬼群中的玉姐拍了過去。
這一掌掌勢遮天蔽日,掌風雷動,彷彿天上的烏雲都要被吹散,露出暗月一角。
看著眼前的空氣極度扭曲,我終於明白嗔怒佛這名號究竟從何而來。
胸膛被嗔怒佛一掌拍碎,強掙扎探起腦袋,乾著急卻疼的直吸涼氣,連動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眼睜睜看著一片片水鬼在嗔怒佛的掌風下化為灰燼,玉姐強努力著站起身想要抬手硬接下這一掌,我神情一凜,撕裂著嗓子大喊不要,卻在這個時候,陸無雙到了。
彷彿閒庭信步般出現在玉姐的跟前,一隻手輕輕按下玉姐抬起的胳膊,接著頭也不回地沖嗔怒佛揮了揮手,嗔怒佛臉色劇變,漫天的掌風被這輕輕一揮化的無影無蹤,眼看著兩掌相交,嗔怒佛碩大的手掌在對上陸無雙的細手時,竟從口中發出一聲爆喝,在空中硬生生轉變了方向,洩力拍向地面,碎石迸濺,硝煙瀰漫。
陸無雙依舊跟第一次見面一樣,穿著素色的家常服,卻有著泰山壓頂而面不改色的氣勢,對一旁的嗔怒佛視而不見,此時反而將目光落在院外,淡然道:「九泉府踩界,我是去找下面的那些老傢伙要說法,還是直接按照條約上的內容將你們幾個處死呢?」
言擲地有聲,話不怒自威。
嗔怒佛在地上穩住身形後甩了甩衣袖,轉過身看向陸無雙正冷著臉欲開口說話,卻耳聽得院子外面傳來黑使老者的聲音,道:「看來上面沒有跟陸老大打過招呼便擅自派我們前來抓人,實屬不知情,還望陸老大多多恕罪。」
可嗔怒佛目光卻驀的一冷,將視線落在從院外緩緩走進的黑使,咬著牙道:「要不是你故意拖延時間,人早就被抓了去,我看你回去怎麼交代!」
「交代?」
陸無雙檢查了下玉姐肩頭的傷勢,隨後轉過頭看向嗔怒佛淡淡道:「你未免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陸無雙!」
嗔怒佛雙目如炬,死死盯著陸無雙寒聲道:「你以為當下還是以前?衛道者的名號虎得了別人可虎不了我,今天若不能這幾個逃犯帶回去,九泉府的大人們定會拿我問罪,與其下到酆都獄受盡折磨,倒不如讓老子好好見識見識,這衛道者的名聲,究竟副不副實!」
可未等他話音落地,就見陸無雙呵呵笑了笑:「世道再變,可有些規矩是不能觸碰的,不管是你,還是九泉府,只要觸犯到了底線,就要做好接受懲罰的準備。」
說罷目光中突然就見在院牆的四方角落不知何時站著三個黑衣人,雙手負於胸前,夜風吹動衣炔,風聲烈烈,神色肅然。
《黃河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