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陸重正坐在父母身邊擔心地看著他們,此時見到風一的動作,便問道:「這是什麼?」
「離魂枝。」風一輕聲道。
他的聲音裡有一股淡淡的悲傷,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陸重不忍打攪他,便沒有再開口詢問。
忽然,他覺得旁邊有異動,回頭一看,竟然是父親母親坐起身來了。
雖說了有了動作,但不知為何,他們兩個還是雙目緊閉,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看上去和被夢魘控制的時候一模一樣。事實上不光是他們兩個,院子裡的所有人都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木然地站在了原地。
這時候風一走過來說道:「不用擔心,是我用離魂枝的香氣暫時控制了他們的魂魄,等讓他們自己回到自己家裡以後就會繼續昏睡的。」
原來還有這樣的辦法,也好,正巧自己愁著怎麼處理這一院子的人呢。陸重看到風一手中的那根離魂枝被點燃後散發出了許多淡淡的煙霧,聞起來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而院子裡的其他人聞到這個味道後紛紛開始行動,開始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半夜三更,小小的山村裡看起來居然十分熱鬧,只是除了腳步聲再沒有其他動靜,讓場面看起來十分詭異。
此時大霧已經不知不覺地消失不見了,村子裡被月光照得十分明亮。將離魂枝高高舉起,正對著頭頂的那輪皎月,風一開始大聲吟唱。他口中的語言很怪異,陸重一句都聽不懂,而且覺得他現在的模樣不再像是一個道術高深的大師,反而更像一個瘋子。
風一一邊高舉著離魂枝,一邊在村子裡面邊走邊大聲吟唱。也不知道他吟唱的是不是咒語之類的,陸重感覺他口中的每字每句都蘊含著一種神秘的力量,風一似乎是將這種力量銘刻在了村子裡,似乎是在佈置結界之類的東西。
良久,等到最後一個村民回到自己的家中之後,恰巧風一也吟唱完了最後一個字符。
他停下腳步,將一直高高舉起的手放下,將已經燃燒過半的離魂枝小心熄滅掉,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陸重一直跟在他身後,看他從村委會出來以後在村子裡轉了一大圈,最後來到了村口這裡。現在看他恢復正常以後,立即走上前問道:「風大師,你剛才是在施法嗎?」
風大師?聽到這個稱呼之後風一不禁笑了。他說道:「不用這麼客氣,我不是什麼大師,叫我風一就好。」
隨後他又繼續說道:「現在村子裡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離魂枝的香氣還會存在兩三天的時間,對於村子裡的人醒來後恢復元氣是有好處的,此外我還佈置了一個結界,對於陰穢之物有一定的防衛效果,我怕那個夢魘逃走之後要是不死心的話還會捲土重來。」
聞言陸重忍不住擔憂道:「那就沒有辦法徹底消滅掉它嗎?」
風一搖搖頭:「殺它容易,難的是怎麼捉到它。它畢竟是在夢境中出沒的妖怪,本體介於現實與虛幻之間,要想抓它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而且,在沒有查清楚操控它的那個神秘人身份之前,我不能輕舉妄動。」
雖然無奈,但對於風一所說的陸重也能夠理解,畢竟夢魘本身就很難對付了,那個神秘人既然是它的宿主那估計實力會更加可怕。陸重歎了口氣,說道:「但願那個人不要再禍害我們村子了。」
但風一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的幻想:「但事實上,我覺得他極有可能還會回來這裡。」
「為什麼?」陸重不解,他實在是不想讓自己的村子再受到任何傷害。
風一指了指離這裡不遠的墓地,問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你們村裡死去的人能一直駐留人間,而且力量都格外強大?」
陸重望了一眼墓地的方向,發現以自己爺爺和太爺爺為首的那群老鬼正往這邊趕來,轉瞬間就飄到了這裡,烏泱泱的一片,讓村口位置一下子變得陰冷了許多。
他老老實實地搖頭:「不知道。」
「按道理說,你們這個村子的風水還不錯,有山有水,周圍的人煙也不算稀少,地底下更是沒有大片的墓葬,陰氣應該不會太重,這樣一來,你們村墓地的情況就顯得很不正常了。」風一雖然是在給陸重解釋,但其實同時也是在講給那群老鬼聽。
「我在村子裡見到了一種很奇怪的水,水裡面熾熱氣息很足,應該是水源常年暴露在陽光下,吸收了太陽精華的緣故。」風一說著皺起了眉頭,「但是同時,我從中也感受到了一股很特殊的陰氣,不僅非常純淨,而且和那些熾熱氣息相生相伴,竟然沒有產生任何衝突。」
說著,他看向陸重的太爺爺:「那應該就是石泉村後山的石泉水吧?」
陸重的太爺爺恭敬地說道:「是的,小老兒也是在離世之後,能夠分辨陰陽兩氣了才發現了這一點。」
風一點點頭:「那就對了,石泉村這個地方陰陽兩氣都極其旺盛,而且我感覺到了一些熟悉的氣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一個『點』。」
「『點』?」不光是陸重不明白,就連那些老鬼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風一解釋道:「你們都知道陰陽兩界這一說,生者在陽間,亡者去冥府,兩界相互依存但卻又井水不犯河水,皆是按照天道之下陰陽法則所規定的秩序在運轉。那你們知不知道,當人死去之後,魂魄是怎麼去往陰間的呢?」
「傳說中是進鬼門關,過奈何橋。」這一點不要說那些老鬼,就連陸重都知道。
「沒錯,的確是這樣。」風一繼續說道,「當人死去之後,魂魄就會脫離肉體,在那一刻它就被打上了冥府的烙印。憑借這個烙印,亡魂就可以隨時隨地進入鬼門關,到另一個屬於它的世界去。當亡魂消耗完陰壽之後,就可以過奈何橋,清洗記憶前去往生了。在這個過程裡面,就有一個很關鍵的點,那就是鬼門關。」
看著陸重和一群陰魂依舊疑惑的表情,風一繼續解釋道:「鬼門關是一個很特殊的東西,它是一個通道,也是一個大門,將陰陽兩界聯繫在一起,所有的魂魄就是通過它在陰陽兩界往返的。每當有亡魂要去往冥府的時候都會呼喚它,它就會將自己的投影顯現在亡魂面前,將它從這個世界接引到另一個世界。而它的本體則一直佇立在陰陽兩界交匯的地方,而這個地方,就是那個『點』。」
「你是說鬼門關就在我們村子裡?」陸重驚駭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在你們村子裡,是在你們村子附近,就在你們村墓地的旁邊。」風一糾正道。
這時候陸重的爺爺憂心忡忡地詢問道:「那這樣的話,會不會對活著的人產生什麼影響?」
風一攤攤手:「這倒不會有什麼影響,而且因為這裡陰陽二氣都十分充足,對於人的魂魄還會很有好處,這也是你們比之一般鬼魂要強大很多的原因。不過……」
說到這裡他又皺起了眉頭:「我現在擔心,那個神秘人在這裡到底想要搞什麼鬼,會不會就是和這裡的陰陽大門有關。」
陸重的爺爺面帶憂傷地說道:「那個人的手段神秘莫測,他要是再回來的話,恐怕對於石泉村來說又會是一場劫難啊!」
聞言風一微笑道:「老爺子不必如此,放心吧,我對那個人很感興趣,如果他再出來生事我不會不管的。」
「如此一來,那就多謝大人了。」陸重的爺爺連忙對著風一深深鞠了一躬,他身後的群鬼也同時俯下身去,俱都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風一擺擺手,說道:「不用謝我,這本來就是我的職責。」
他俯下身去,從路邊的枯草中撿起了一張黃紙,正是他之前貼在陸重後頸的那張符咒。將上面的塵土拂去,風一又將它遞給陸重:「這個你還是拿著吧,隨時帶在身上,你的眼睛可能會讓你參與到一些很麻煩的事情裡,這張符以後說不定會有用。」
陸重點點頭,將符接過來,很鄭重地放進了襯衣的口袋裡。
深呼吸一口氣,風一說道:「好了,這裡的事情暫時解決了,我該回市裡了,你們各自回去吧,不用送了。」說著,他朝陸重擺了擺手,就要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哎,等一下,你的衣服。」陸重慌忙將外套脫下來,緊跟兩步遞給了風一,「另外,謝謝你救了我們村子的人,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風一笑了笑,接過外套之後說道:「不用謝我,這算是我的使命。」
說著,他又要轉身離開。
猶豫了一下,陸重開口道:「那個……」
再一次停下了腳步,風一等著他把話說完。
使勁咬了咬牙,陸重最後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嗯……我能當你徒弟嗎?」
《渡風雜貨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