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於是乎,店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連那灑在地上的燈光都稍稍黯淡了一些。施曇坐到門口的椅子上,將那個小木盒放到桌子上,心裡面忽然升騰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直到此刻周圍一些都安靜下來之後,她才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湧來,好像她曾經來過這裡,而且還不止一次。可是打量一下那兩排簡陋的貨架,她可以確定,自己腦海中從來沒有關於這裡的印象,也確定以前不認識風一和陸重,當然也不認識涵涵。
不認識風一?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有些遲疑。
冥冥之中,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驅趕著來到了這裡,見到並且認識了風一。可是這一切又是為什麼呢,難道說命中注定他們之間會有一些牽扯?
思索了半天無果之後,她索性不再想那些讓她心煩的事情,轉而將目光投向桌子上的木盒。
這個盒子裡面的東西到底有什麼用呢?一盒清水,一尾青鯉,難道是有什麼隱藏的喻義?
這時候她忽然想起來,之前風一送給她的那枚胸針上也是青色鯉魚的圖案,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有沒有什麼聯繫。
她怔怔地注視著這個盒子,一時間出了神,卻沒有注意到店門外面的情況。不知什麼時候,門外已經站滿了黑壓壓的一群人,他們全部面朝店門站著,面無表情地盯著店裡的施曇,眸子裡面散發著猩紅的光。
一輛汽車疾馳而過,卻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現一樣就直接開過去了。車輛從人群中穿過,期間也撞到了一些人,但卻好像撞上的是一團幻影一樣,一路暢通無阻。
第四十章 幼獸
街邊路燈下,一隻黑貓不緊不慢地從暗淡的光圈中走過。
它看起來好像是在這座城市中流浪的一族,身上沒有任何牌子和繩索,但那一身黑亮的皮毛卻比之一些名貴的寵物還要惹眼。寂靜的夜裡,這個黑色的精靈緩緩踱著步來到此地,沒發出一點聲音,只有在黑暗中忽閃的眸子證明它確實在這裡。
繞過那一大群僵立在那裡的人,黑貓來到雜貨鋪門口,將臉貼在玻璃上,幽綠的眸子向裡面張望著,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店門雖然沒上鎖,但裡面卻一個人也沒有,好像所有人都上樓休息去了。黑暗充斥在這處狹小的空間裡,將裡面包括貨架在內的所有東西都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色彩。它從門縫裡嗅了嗅,空氣中還殘存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生氣,似乎有人剛才還呆在離門口不遠的位置。
如此一來,黑貓有些猶豫了。它在門口來回踱步,看起來似乎和人一樣正在猶豫不決,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看一看。
思索了一番之後,它又在門口站定,小心地將鬍鬚伸了進去,想要試探一下裡面有沒有什麼機關。果然不出它所料,它的鬍鬚剛探進去門縫,就蹭的一下憑空燃燒起來,瞬間一股焦糊的味道衝進它的鼻腔。它趕忙向後退了兩步,有些慌亂地用爪子拍打著自己的臉頰,好不容易才將火弄熄。
就在它將自己弄得異常狼狽的時候,一個帶著調侃的女聲從它的後方傳來:「來就來了,怎麼還這麼大的火氣。」
就在這個聲音響起的一瞬間,黑貓就刷的一下從原地跳起來,霎時間調轉了身位,面對眼前這個高挑的身影擺出了防禦的姿態。
不知道什麼時候,施曇出現在了不遠處的路燈下,站在那個巨大光圈的邊緣,雙手插著褲兜,正打量著店門口發生的一切。遠遠望去,黑貓的瞳孔透過黑暗可以發現,她的臉上掛著輕笑,笑容裡透露著一絲戲謔。
眼睛依舊及緊緊盯著她,黑貓的喉嚨裡發出了一聲低吼,那聲音聽起來不像是貓叫,倒像是某種大型野獸。
身處於無數黑影的包圍中,施曇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緊張,反而依舊掛著那抹淡笑:「不用這麼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
說完,她又自顧自地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你會不會吃了我就不一定了。」
沒有理會她看似自言自語的話,黑貓盯著她看了一陣子,忽然身形一閃,直接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伴隨著這只幼小野獸的消失,施曇感覺到自己的背上襲來了一股惡寒。她不動聲色地停止了腰,打量著周圍慢慢圍上來的黑影,原本輕鬆的眸子裡帶上了一絲凝重。
這些傢伙都不是真實存在的,它們是在那段久遠歲月裡,被那些凶獸斬殺了軀體的生靈,死後魂魄被奴役,變成了這種看起來不人不鬼的東西。它們就是一具具被人操控的傀儡,機械地執行著凶獸頭領給它們下達的指令,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施曇帶回去。
對於這些傢伙,施曇其實並不瞭解,她只知道,那些凶獸既然會派這些東西來抓捕她肯定是有原因的,她覺得這些黑影多半肯定有什麼詭異之處,自己一定要小心才好。
那些黑影慢慢圍了上來,將她堵了個水洩不通。即使它們距離自己只有五米遠,施曇還是看不清它們的模樣,只能看見那一雙雙在黑暗中刺眼的紅眸,讓人不寒而慄。
施曇不敢輕舉妄動,先甩出了一個相對來說威力最小的火符到離自己最近的黑影身上。只聽噗噗兩聲,那個黑影微微搖晃了一下,隨後那團火焰便熄滅了。
施曇微微一愣,心裡面對於這些黑影的警惕又加重了一些。雖然剛才自己只是隨手試探,但那道火符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覷的,卻沒想到對它一點用也沒有。如此這般,看來要解決這些東西可要費一番手腳了。
心裡面一邊想著,她一邊向左邊跨出一步,讓身體更加貼近路燈,同時右手一翻,又甩出了一個術法。
只見兩道金光激射而出,在兩個黑影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印上了它們胸口。一陣刺耳的聲音響起,隨後那兩個黑影胸口就被熔出了兩個大洞,緊接著整個軀體就渙散成了兩團黑氣,隨風消失不見了。
一陣惡臭傳來,讓施曇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真不愧是茹毛飲血的怪獸,連控制的傀儡都散發著腥臭的味道。眼下雖然輕鬆解決了兩個傀儡,但對於面前的局勢並沒有什麼影響,周圍的黑影依舊還有黑壓壓的一片,依舊還在緩緩向她逼近。
面對這些黑影的逼迫,施曇沒有再出手,她左手扶著燈柱,右手掌心綻出一團金光,將那些黑影暫時逼迫住,卻再也沒有其他動作。
如此一來,雙方僵持了一會兒後,施曇還是沒有什麼動作,一直在暗中偷偷觀察的那位卻忍不住了。
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包圍圈最邊緣處一個黑影的肩頭,那只黑貓睜著閃亮的眸子,看向施曇的眼神有些不解。它之前一直躲在暗中,想要看看施曇到底有什麼手段,以免過會兒自己動手會吃虧。但可惜的是,這些沒有自主意識的傀儡太過沒用,對方只用簡簡單單的一招就把它們震懾住了。
蹲伏在那裡猶豫了很久,它看到場中這麼長時間都還沒有下一步舉動,心中不免有些急了。在又一次控制傀儡上前圍攻無果之後,它決定自己上前偷襲。
悄悄繞到施曇的後面,籍著夜色的掩護,它絲毫沒有因為對方的察覺。將自己的全部氣息都收斂起來,它小心翼翼地向她靠近,同時兩隻毛茸茸的前爪上伸出了如刀刃一般的指甲。
目標就在眼前,它冷靜地控制著自己的一切行動,保持不發出一絲聲響。忽然,它身後的影子一下子拉長了許多,壓抑已久的殺氣在一瞬間迸發了出來!
只可惜,它還是失手了。
第四十一章 青色汪洋
只是剛剛入夜,這座城市就已經沉浸在了燈紅酒綠之中,那無數閃爍的霓虹總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好像這個世界真的沒有了白天黑夜之分,甚至夜晚的生活比之白晝更要精彩。
不過,所有人都不知道,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裡,在一間店舖的門口,此時真的重新回到了白晝。
面對黑貓的偷襲,施曇手扶著路燈沒有回頭,事實上她也不需要回頭。在她的頭頂上,一輪白色的太陽正散發著刺眼的光,將方圓十餘米的範圍內都照得亮如白晝。那白色的光照在那些黑色的人影身上,就像在火焰中飛揚的灰燼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散然後消失不見了。而這光芒照在她身上,就像一層透明的甲冑一樣,保護著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在她身後,那只黑貓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痛苦地將臉龐伏在地上,努力忍受著眼睛被刺傷的痛楚。就在它想要出手的那一刻,眼前忽然出現了如太陽般耀眼的白光,直接讓它在一瞬間喪失全部戰鬥能力。
「你為什麼這麼急呢?你應該再等一等的。」它頭頂傳來了施曇的歎息,聽聲音好像正站在它面前,它甚至都有心情腦補出她那悲憫的表情。
頭頂上的白光漸漸消失,黑貓又用了很長時間才緩了過來。它使勁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想要抬頭看一眼施曇,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置身於一片冰冷的海域中了。
耳邊傳來了隱隱的潮水聲,它抬起自己的前爪,卻發現一直浸泡在水裡的絨毛上一點水漬都沒有。
難道這一切都是幻覺?可是當它打量了一下周圍之後,心中卻又不太確定了。
街道消失了,店舖消失了,遠處的樓廈燈光也消失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水域,看起來好像是一片汪洋。清冷的月光映在動盪的水面上,偶爾在泛起的泡沫上閃爍出幾個星芒,讓人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
黑貓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施曇,她和手邊的路燈應該是這裡唯一沒有改變的東西了。
《渡風雜貨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