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


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後,她開始緩緩講述起了關於這座村莊的故事。
「你也看到了,小桑村並不大,而且很多房子都空著,現如今總共也就有幾十戶人家。不過在以前,村子裡還是很熱鬧的。」她的語速很緩慢,似乎在一邊講述,一邊緬懷記憶中的美好時光。
「記得在我小時候,村子裡還有很多桑樹,家家戶戶都養蠶織布。那時候大家雖然窮,但日子過得很快樂,時光好像浸在金黃色的陽光裡一樣,溫暖幸福。
後來,很多比我大一些的年輕人不甘心一輩子窩在這裡,於是便去到了城市裡。在那裡,他們賺到了錢,也增長了見識,也因此萌生了改變家鄉的想法。
於是,在一些人的努力下,終於有人願意在我們村子附近建一座小工廠,如此一來,更多的年輕人不用離開家鄉就能賺到更多的錢,村子裡的生活也慢慢開始變得好了起來。」
這本是一件好事,但小蘭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卻浮現出了哀傷。
「本來一切都慢慢向好的方向發展,但這一切卻在那一天晚上陡然發生了轉變。」
聽到這句話,風一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明白重點要來了。於是他集中起精神,準備將她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都印在腦海裡。
「因為那座小工廠建成的時候,那裡的老闆沒有給村長,也就是我爸什麼好處,所以他一直記恨在心,處心積慮地想要去找那裡的麻煩。後來,有一天晚上他喝多了酒,心血來潮又去到了那間工廠裡。」
風一靜靜地聽著,雖然故事還沒有開始,他卻已經能隱約嗅到逼人的血腥氣息。
小蘭繼續說道:「我爸藉著酒勁去到工廠裡鬧事,想要逼迫那個老闆給他一點好處。當時因為是深夜,所有的工人都已經下班離開了,只有老闆自己和一個看門的老大爺住在那裡。
那天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並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夜間驚醒的時候,看到我爸十分驚慌地回到家裡來,身上滿是血跡,那股味道令人作嘔。我母親看到之後十分害怕,和他爭執了幾句我也沒聽清楚,便又看見父親打開門又衝進了夜幕中。」
說完這些後,小蘭陷入了沉思中,臉上流露出一絲絲畏懼。風一也不急著催促她,就這麼站在那裡,等待她慢慢平復心情。
沉默了半晌後,小蘭才又繼續開口:
「後來,我因為心中害怕,那天晚上就沒有再睡著。我記得,父親過了好久才回來,那時天已經濛濛亮了,村子裡面已經傳來了雞鳴。我當時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只知道第二天一早就聽說村子附近的工廠出了事,工廠老闆和那個看門的大爺全都死了。」
風一默然。雖然小蘭說自己那時候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如此聽來事情已經很明顯了,左不過就是她的村長父親酒後和人起了衝突,趁著酒勁將人殺害了。
話雖如此,但看小蘭的意思,這件事好像不止這麼簡單。
緊接著她又說道:「當時聽說工廠出事之後,我心裡面下意識地就覺得這件事肯定和我父親有關,但是因為那時候年紀小,而且心中十分害怕,所以就只能從大人們的談話中偷聽到一二。不過讓我驚訝的是,我所聽說的與我心中想像的好像並不一樣。
我聽說的版本是,在昨天晚上,那間工廠的老闆和那個看門大爺半夜開車出去,剛走出不遠就在路上出了車禍,兩個人都不幸當場身亡。」
聽到這裡,風一皺起了眉頭,很想插一句話,但卻又生生忍住了。
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小蘭知道他想要問什麼,於是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肯定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父親佈置的。沒錯,人是我父親殺的,車禍現場也是他佈置的,我從他後來一直驚慌不定的表情中能看得出來。
只不過,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在出了這件事情之後,我父親就一直處於極度的恐慌之中,每天都神經兮兮的,生怕別人來抓他或者找他報仇。雖然當時所有人都沒有找到什麼線索,便將這件事當成車禍案件處理了,但罪魁禍首卻也因此一直生活在煎熬之中,我想,這可能也是他一絲良心未泯的緣故吧。」
說著,小蘭又歎了口氣,看來這故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父親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和我母親都一直非常擔心他,想要送他去看心理醫生他卻又不肯,似乎是怕把心底裡的秘密洩露出來。
直到後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父親忽然恢復正常了。
根據他的說法,他好像是遇到了一個高人,針對他的情況指點了他一些,說是能夠幫助他脫離眼前的困境,能夠了結這一段因果。也不知道父親到底根據他的指示做了什麼,後來就竟然真的恢復了正常。」
看著她臉上露出的悲傷表情,風一輕聲說道:「你父親既然能夠恢復正常,看來一定付出了一些代價吧?」
小蘭點點頭,語氣變得有些哽咽:「我母親死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說道:「我母親似乎對我父親的情況非常瞭解,好像知道他又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所以整天和他吵架,我有好幾次都被他們的吵架聲從睡夢中驚醒,但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再後來……有一天我從外面玩耍回來,一進門就看到父親坐在地上抽煙,而我媽已經吊死在了房樑上。」
她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平靜,但風一卻聽出了她語氣中的悲傷和絕望,同時他也能明白,這種事情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刺激和打擊。
小蘭咧咧嘴,露出了一個難看的微笑:「再後來,村子裡就變了。」
第五十四章 殘屍
「自從母親去世之後,村子裡就好像被詛咒了一樣,所有人的身體都變得很虛弱,而是很多老人都陸續去世了。那些年輕人因此不願意再呆在村子裡,便都出去了,而外面的人也忌諱這些,不願意到這裡來,一來二去,小桑村就愈發無人問津了。」
聞言風一開口問道:「如果只是你父親的罪過,無論如何也不至於連累到整個村子的人吧?」
小蘭點點頭:「的確是這樣,但事實上,村子裡的人都變了。
以前的時候,村子裡的人全都很友善,在那種氛圍裡我生活得很開心。但是後來,慢慢的,村中剩下的人臉上都不見了笑容,氣息也變得越來越陰鬱……直到最後,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說到這裡,她看向風一,說道:「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麼多,剩下的事情,就只有靠你自己去查了。」
風一點點頭:「我明白。」
緊接著他又說道:「不過我還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說說看。」
指了指地面,風一問道:「我想知道,這裡的蟲子,是不是就是小桑村的村民?」
聞言小蘭抿了抿嘴,隨後搖了搖頭。
「這件事我不能說,只能由你自己去發現。」她看起來似乎真的不能多說,「避過我倒是可以給你一些信息。你也知道,小桑村的時間和外面的時間不一樣,這裡三點鐘左右天就黑了,那時候村子裡就會變得空無一人。這種情況大概會持續到第二天早上六點鐘左右,在這期間,你可以到村中所有屋子裡查探消息,相信應該會有收穫。」
「好,」風一點點頭,「我會去的。」
小蘭也點點頭:「拜託你了,謝謝。」
說完,她沒有再理會風一,逕直轉身離開了,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盡頭。
在巷子口佇立了許久後,風一繼續邁開了腳步,到村子附近的墳地裡去了。
繞過那座小小的山頭,一路來到昨天到過的地方,風一很快就找到了那五局棺材下葬的地方。其實很好找,偌大一片土地上只有五座墳包跟前有雜亂的腳印,一眼就能看得清楚。
循著自己的記憶,風一來到了昨天雷劈棺所在。站在那座低矮的墳墓跟前,風一沉吟了一番後,還是放棄了掘墳開棺的打算。
《渡風雜貨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