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冤


  連續兩天的沒睡好,讓我早起後精神不佳,尤其在洗漱時我還發現,自己脖上的勒痕腫起來了。
  這太明顯了,我要頂著這紅腫上班,保準誰都能瞧到。我也合計不行在家歇幾天,把痕跡養掉了再說,但這麼一來,又耽誤不少工作,二探組人員本來就少,杜興幹不了多少活,那第四人還沒到。我再不去,劉千手就沒個能使喚的人了。
  我找了條圍脖,現在快入冬了,圍起來也正是時候,人家圍圍脖圖得暖和好看,我就是為了遮羞。
  我發現我來到市局後,還有一小部分人看我眼光挺怪,這絕不是因為我帶了圍脖,他們還在為秦醫生的事笑話我。我覺得他們挺無聊,也懶著解釋,用老話講,走自己的路讓他們說去唄。
  我本來尋思白天自己能抗住呢,但過了十點鐘,我的倦意就來了,最後還趴桌子睡起來。
  以前我也經常這麼幹,但都沒有今天睡得這麼死,尤其邪門的是,我在夢裡又見到了疤面醜漢。
  他站在我面前,穿一身黑袍子,一掏兜拿出一個橘子人頭遞給我,又一掏兜,再拿出一個來,他就這麼反反覆覆的拿著,而且那兜兒跟機器貓的口袋一樣,要多少人頭就有多少。
  我特難受,整個人掙扎著,突然間醜漢還對我唱起歌來,只是他這歌唱的好怪,跟我手機鈴聲一模一樣。
  最後我是被驚醒的,出了一腦門兒汗,發現原來我手機真的響了。
  這也是讓我無奈的地方,在平時上班時候,沒多少人給我打手機,這兩天卻突然多了。我拿出來一看,何雪的電話。
  我上次跟她算是不歡而散,我心說她怎麼還找我呢?
  電話一接通,何雪又對我哭哭啼啼的。但我不僅沒吃驚反倒有些不耐煩,對她說,「咋了?有事說事。」
  接下來何雪一句話,讓我當場驚呆,「我准公公死了。」
  我給她准公公的評價是,這老爺子有點悶騷與嬌性,但身子骨不差,尤其前幾天剛見得面,還活蹦亂跳的裝病呢,怎麼這人說沒就沒了呢?
  我讓她再詳細說說情況,何雪一邊哭一邊說,說的有點無頭緒,而我心裡有些亂,聽得也不怎麼集中。
  大體意思是,她准公公回家後當天晚上,胸口發悶,最後還出現呼吸困難的症狀,送到當地醫院的路上,人就死了,被確診為突發性心力衰竭。
  我不知道何雪給我打這電話是什麼意思,反正我回答她的是,告訴我老爺子出葬時間,我一定過去看看。
  撂下電話,我愣愣的坐著,一時間滿腦子全是那老頭的樣子。
  杜興挺悠閒,正看著報紙嗑著瓜子,可他哪是看報紙的料兒,就滿報紙看圖片玩,被我呆樣一吸引,又湊到我身邊推了一把,問,「李峰,你翻個白眼珠子,鬼上身了你?」
  我沒心情給他胡扯,把電話內容念叨一編。
  我只是想讓杜興知道我發呆的原因,沒想到杜興聽完整個人變得特別嚴肅。
  我倆倒一下反了過來,這次輪到我好奇了,我也推了他一把問,「咋了,你咋也『鬼上身』了呢?」
  「你不覺得怪麼?」杜興問我。
  我本來還納悶哪裡怪了?但一聯繫醫院裡那些怪異,我突然覺得杜興這話未必沒有道理。
  杜興又說,「還記得昨天去派出所看口供麼?要按死者家屬說的,他爹身子是不好,但還沒到病死的程度。尤其他一個當兒子的,自己老爹什麼情況比誰都清楚,可在醫院卻突然死掉了。」
  我順著他的話本想往深了想想,但杜興打斷我思路,還一把拽起我。
  我問他幹啥,他說走,跟我去趟醫院,找那個秦大夫。
  我沒懂他的意思,但他只強調,讓我一會客客氣氣的問話,他就在旁邊仔細觀察,他想證明一個事情。
  我倆騎摩托去的,而且今天醫院患者特別的多,為了能單獨找秦醫生聊聊,我倆還特意掛了他的號。
  他是專家出診,跟病人單對單的服務,這倒給我倆提供不少方便。
  等排到我倆時,我倆直接進了診室,杜興還把門順手關上了。秦醫生沒料到我倆會來,一時間愣住了。
  我按照杜興囑咐我的,客客氣氣的笑著,用很溫柔的語氣把何雪准公公的事說了出來。
  我發現這秦醫生屬狗的,說翻臉就翻臉,或者他誤以為我是來找麻煩的,也不看以前的交情,沉著臉跟我哇啦哇啦講起來,還調了數據給我看。
  那晚何雪准公公是要求輸液來著,他知道這老爺子沒病,就讓他掛了一瓶葡萄糖,裡面加了一些苯巴比妥。
  我知道苯巴比妥是一種催眠藥物,被他這麼一說,我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而且我倆在診室待得時間挺久,門外患者不耐煩,都有人敲門了。
  秦醫生又問我倆還有什麼事麼?
  我看杜興也不表示,只要賠笑退了出去,而且我心裡突然有個不好的預感,指不定明天琳琳姐又怎麼嚼我舌頭呢。
  我問杜興接下來幹什麼,我已經按照他說的做完了。
  杜興沒急著走,帶著我去樓道裡吸起煙來。
  杜興先悶悶吸了一會,又跟我說了個事,「李峰,要奪走一個人的生命,絕不單單是殺了他們那麼簡單,還要面對之後來臨的事。但如果有人能利用職務之便去為所欲為時,對他來說殺人就不再有法律上的限制,而他也能從中享受到殺人帶來的『藝術感』。」
  這話說的看似摸不著頭緒,但我一下聽懂了,甚至手一抖,連吸的煙都掉到了地上。
  我試探的反問,「大油,你是說,秦醫生是個儈子手,他用藥物來亂殺人麼?」
  「不一定是他。」杜興指正我,還指著窗外給我強調,「你往那看看。」
  我扭頭看去,發現樓下正是醫院後院,現在停了一輛小貨車,醜漢和陰公子正在那當搬運工往下卸東西呢。
  「你說的是他倆殺人?」我有了新的猜測,又問。
  杜興一聳肩,「他倆搬的應該是藥,如果想掉包或者動手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現在沒有定論,我還要花幾天調查一下。」
  我覺得真要被杜興說中了,這醫院裡有人殺人,這可是很嚴重的刑案,警方還是及早立案介入調查為好。
  我反駁他的觀點,還說立刻回去跟劉千手商量一下吧。
  杜興有點生氣,跟我說,「聽我的,這事先不驚動他,再者說,我剛來重案組,不得找個立功的機會麼?」
  反正被他一通勸,我最後尊重了他的決定,杜興這人別看沒多少文化,但人品槓槓的,辦事靠譜。
  這事就算臨時放這了,回去後我不再多想,又忙活起別的案子來,等到晚上五點,我準時下班,想回去睡個早覺。
  我怕自己又做那古里古怪的夢,甚至還擔心自己失眠,索性想在睡覺前喝一杯紅酒。
  但我翻箱倒櫃找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家紅酒在上次跟杜興喝酒時,全被這爺們造光了,目前能找到的,只有半瓶二鍋頭。
  我心說白酒紅酒都不都是酒麼,一樣喝!
  我捏鼻子把那二鍋頭全喝了,但不吃菜光喝二鍋頭,酒勁可不小。我喝完就暈乎了,走到床邊噗通一下倒了上去,一點意識都沒有的立刻睡著了。
  我睡著睡著突然覺得有人拽我,但當時睡迷糊了,我掙脫幾下,喊了句別鬧後,又一翻身接著睡。
  可我能睡著才怪,那人不拽我了,一把摀住我的嘴巴和鼻子,我一下特別憋屈。
  這麼一弄讓我一下清醒不少,而且當即嚇出一身冷汗來,我可是自己住,這屋子裡除了我沒別人啊,這折磨我的手從哪來的呢?
  我第一反應是危險,心說一定是入室搶劫的強盜,看我家裡沒啥錢來了怨氣,要對我下手解解恨。
  我揮起雙手想跟對方撕扯,但對方勁真大,一下把我摁住,還悄悄說了一句,「李峰,是我,你他娘的抽風啊?」
  這是杜興的聲音,我心裡稍微鬆快一些,等坐起來後我又問他,「你咋來我家的?」
  杜興一摸兜,拿出一張硬卡片來。
  他竟然用這個就把我家門打開了,我有點急了,對他吼道,「你說我抽風?我說你抽風才對,大半夜的來我家不會敲門麼?跟誰學的?還會撬鎖了?」
  杜興笑了,這還是一種壞笑,他倒挺有心情,跟我解釋起來,「別說兄弟我不地道,我在外面敲了不下五分鐘的門,你也沒開,我只好自己進來了,再者我得勸勸你,你家這破門就是個A級鎖,毛賊一打就開。」
  我一合計也是,他在北山監獄當大油,那裡什麼人遇不到?往文雅了說,那裡也是民間奇人異士的集散地,想找人學點開鎖的手藝,不難。
  我下地接了杯水喝著壓壓驚,又問他這麼晚摸到我家幹什麼?
  杜興看了看時間,顯得有些著急,催促的跟我說,「快跟我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不可能被他一句話就忽悠住,問他去哪?
  他回答說,「跟我去海邊吹吹風。」
  我冷不丁覺得他有毛病,大半夜去海邊吹風?貌似有這想法的都該去精神病院A區才對,但我也覺得,杜興不是那種亂瘋的人,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黑色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