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控屍

    銅鎖還沒來得及掙扎,眼見得那根斷香像是有生命的蟲子一樣,「刺溜」一下鑽進他的嘴裡,不見了蹤影。我看得頭皮發麻,渾身癢癢,很顯然這根香讓銅鎖吃進肚子裡了。

    銅鎖努力睜眼,都沒有睜開,像是受到催眠,整個人暈暈乎乎,忽然一翻白眼,直挺挺向後倒去。秦丹一手拉住他的胳膊,一手托在他的後腦,銅鎖僅用腳後跟沾地,而全身被托懸於半空之中。整個視覺效果,就像大衛科波菲爾變魔術一樣。

    「他,他怎麼了?」我目瞪口呆問。

    秦丹面色凝重,也不想過多解釋,只是冷冷道:「草人已毀,魂魄必須再找寄體。」

    「那你就選了銅鎖?」我說。

    秦丹看我:「要不你來?」

    我嚥下口水,看看昏迷不醒的銅鎖,心裡感歎:銅鎖,不是兄弟自私啊,反正你現在已經屍毒入體,也不差這麼個陰魂。可你一個人坑吧。

    秦丹道:「銅鎖是你們三個人裡陽火最弱的,也只有他身上的竅穴適合初成的魂魄盤踞。不選他選誰?」

    李揚走過去說:「需不需要我們做什麼?」

    秦丹點點頭:「替我扶起他。」

    我和李揚一人把住銅鎖一條胳膊,把他扶著站起來。銅鎖現在的情況確實很讓人憂心,雙手冰涼,臉色慘白,毫無血色,週身上下散發著股股陰寒之氣,若不是鼻孔還有微微呼吸,真跟死人一樣。

    秦丹微微閉眼輕輕吟了幾句咒語,猛然睜開眼,用右手的雙指掐住銅鎖的喉頭,輕輕一捏。毫無知覺的銅鎖,竟然張開了嘴,眼見得一根長長的斷香,從他的喉嚨伸了出來。秦丹捏住這根香,輕輕一拉,銅鎖跟著轉了身。

    這根香就像是長在銅鎖嘴上,秦丹拉著香往門外走,銅鎖僵硬地跟隨。

    秦丹嘴唇顫抖:「千萬別出事,只要出了門就好了。」

    我和李揚緊張得手心全是汗,跟在他倆身後,一步一步往門外走。

    突然,黑暗中的鏡子裡又響起那女人咯咯的笑聲,聲音在屋子裡有些發飄,聽得全身發寒。我實在禁不住壓抑和好奇,打著手電扭頭去照,只見鏡子裡的場景又變了。

    鏡子裡出現一間空間很小的密室,四面牆壁又髒又破,一扇小小的木製窗戶上是破舊殘缺的窗欞。天花板直直垂下很多根紅色的繩索,那女人應該是王冬梅吧,居然全身各個關節都掛在這些繩索上,整個人懸於半空,就像是灰色的吊線木偶。

    掛在她胳膊上那根繩索忽然動了,連帶著王冬梅的胳膊也應聲而起。我正看得入神,沒成想身邊銅鎖的胳膊也抬了起來,照著我的臉就是一個大嘴巴。

    我壓根就沒有任何思想準備,被這大嘴巴扇懵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嗡嗡冒金星。

    再看時,銅鎖兩條胳膊輪圓,正在左右扇動。他的動作和鏡子裡王冬梅一模一樣,王冬梅怎麼舞動手臂和雙腿,他就怎麼動。張牙舞爪,動作僵硬,就像是機器人。銅鎖把李揚和秦丹都打到一邊,忽然一轉身,一步一步朝著鏡子走過去。

    秦丹急著說:「這是扶乩控屍法。快攔住銅鎖,要不然洪辰師傅和他的魂魄都會被王冬梅打散。」

    「**。」李揚掃了一圈屋子,順手抄起板凳,跑過去就要砸鏡子。

    「不能砸!」秦丹一把抓住銅鎖的肩膀,硬是讓他停在原地。

    銅鎖雙眼翻白,黑色的瞳仁消失不見。嘴裡不斷冒出股股陰氣,臉上居然開始凝霜。

    秦丹急著說:「有沒有這面鏡子王冬梅都能操控銅鎖,而我們沒有鏡子就完全掌握不了王冬梅的動向。」

    「那怎麼辦?」李揚急的臉都白了。要是銅鎖掛在這,事情就大了,以前怎麼折騰都在可承受的底線之內,一旦出現傷亡,人命關天,再收場就麻煩了。

    這時,鏡子裡又起了變化,從天花板上徐徐落下一根紅色的繩套,那根繩套緩緩套在王冬梅的脖子上。她長髮披散,眼帶媚意,繩索開始收縮,緊緊勒住王冬梅的脖子,很快她的臉變得紫醬色,可笑容不變,咯咯笑著,笑聲在安靜的夜裡聽來格外滲人。

    我看到銅鎖脖子一圈莫名地開始往裡陷,就像是有一個無形的繩子套在他脖子上。我們驚住了,王冬梅自然不怕勒脖子,她都「死」過多少次了,可銅鎖凡人之軀,哪禁得住這麼折騰。

    銅鎖蒼白的臉上由病態的紅色開始轉為醬紫,舌頭伸了出來,週身栗抖,整個人竟然慢慢雙腳騰空,身體僵硬,雙手下垂,跟吊死鬼一模一樣。

    我正傻看著,秦丹跳過來拉住我的手,厲聲道:「借身軀一用。」

    我擦,她想幹什麼?秦丹不會是要在銅鎖掛以前,把他的魂魄和洪辰的魂魄都轉移到我身上吧?

    這玩笑可開大了。

    秦丹一摸到我的手,忽然眉頭一挑:「沒辦法,只好試試這一招了。李揚,把壽衣拿出來。」

    李揚手忙腳亂從背包裡拿出那件紅色的壽衣,秦丹對我說:「穿上。」

    我都快哭了:「丹丹,別這麼玩你哥。」

    秦丹嗓音尖銳,厲聲喝道:「穿上!」

    我沒辦法,硬著頭皮穿上壽衣,把扣鈕緊。秦丹嘴裡吟咒,雙手結印,「啪」一下打在我身上,低喝一聲:「去!」

    我下意識去照鏡子。一看鏡子就愣了,我的身影居然映在鏡子裡。要知道,牆上那面鏡子始終自成世界,裡面先是王冬梅梳頭,隨後密室繩索懸浮,自我衍化,就像看電影似的。現在這間屋子裡的東西根本映不進那面鏡子。

    但此時此刻我的身影,卻在鏡子裡!

    我看到自己穿著大紅的壽衣,站在鏡中密室裡。我慢慢抬起頭,鏡子裡的自己也抬頭,王冬梅在半空向下俯視,我們兩個隔空相望。

    王冬梅輕笑一下,天花板懸下的繩索居然拉著她慢慢升起,好似一隻巨大的蜘蛛在網上爬行。她越升越高,一直貼在天花板上,天花板橫樑交錯,上面畫著很古老的紋飾,看造型特別像一座古廟。

    我不自禁打了個冷戰,耳邊忽然傳來「啪」一聲脆響,銅鎖從空中一下落在地上,昏迷不醒。

    他滿臉都鋪滿細細的白霜,遮掩在紫色的臉上,舌頭還伸在外面,看上去十分詭異。

    秦丹靠著桌子,呼呼帶喘,長舒一口氣:「她走了。」

    我趕緊把壽衣脫下來,膈應勁就別提了。

    李揚著急地問:「到底怎麼回事?安全了嗎?」

    「此地不宜久留,出去說。」

    我和李揚架著半死不活的銅鎖,像火燒屁股一樣急匆匆往外跑,總算出了佛堂,來到外面的車上。

    李揚急的差點撓牆:「怎麼辦?用不用送醫院?」

    秦丹搖頭:「沒用。銅鎖的體內有陰魂附體,他本身陽火就弱,現在更是寒氣逼身,只有把陰魂請出去,才能慢慢恢復。」

    「那就趕緊整吧。」李揚說。

    「不急,一時半會死不了。」秦丹閉目養養神,然後道:「李揚,開車吧,把銅鎖送到我師兄那裡。」

    我擦,從來沒聽說秦丹還有師兄。

    李揚按照秦丹指示的方向開車,車子沿著公路,慢慢融進夜色。

    我和銅鎖坐在後面,銅鎖全身毫無知覺地靠在我懷裡,冷的像個冰坨子。使手摸摸鼻息,幾乎微不可查。我覺得,這人就算不死,也一隻腳踏在鬼門關了。

    我問秦丹剛才讓我穿壽衣是怎麼回事。秦丹看我,妙目流轉:「老劉,你還記得咱們在大廈密室裡度羅鳳成仙的經過吧?」

    「嗯,記得,咋了?」

    李揚插嘴道:「逢丹而升,遇水則解。」

    秦丹點點頭:「對,老劉,其實你很不簡單。我們經歷的這麼多事,你都在其中貫穿往來,而且能親手渡人成仙,這是多麼大的機緣?剛才我也是逼急了,想賭一賭,王冬梅用扶乩控屍,我要你穿上她的衣服,出元神去對峙她。她看到你,不知怎麼就走了。」

    李揚想想說道:「鏡子裡王冬梅在的地方,是不是她和劉燕現在所處的位置?」

    秦丹說:「一點不錯。她很可能怕時間一長,暴露自己方位,所以潛走了。」

    她說的輕描淡寫,我聽得卻腦筋直蹦:「要是你賭錯了呢?」

    秦丹說:「賭錯就麻煩了,你的元神會被王冬梅扣下,或是打散或是煉化,反正下場比銅鎖都慘。」

    我擦。我想發火,又長歎一聲:「下次你再這麼玩,能不能事先通知一聲。」

    秦丹咯咯一樂:「我問過你們,有多大願心去救洪辰。李揚說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他說是他說,他能代表我們意見嗎?」我氣急敗壞。

    李揚說:「你別磨磨唧唧跟個娘們似的,我都羨慕你這狗屎運。王冬梅那麼牛逼,看見你就跑了,下次遇到事還得要你打頭陣。」

    開了大概半個小時,我們進了一處很老的小區。這小區真是有年頭了,四周圍全是古板矮小的筒子樓。秦丹讓李揚停下車,她打個電話,時間不長,從昏暗的路燈下走來一人。

    看到這個人我和李揚都愣了,秦丹招手:「師兄,我在這。」
《陰間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