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咒怨

    這麼大的房子是用鋼筋水泥澆灌而成。走進去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像防空洞一樣。

    開始還沒察覺,越往裡深入越冷,值勤的保安都裹著厚厚的軍大衣。我們也每人領了一件,穿上後能擋住寒氣。

    李揚問怎麼這麼冷。羅韻解釋,越往裡走越靠近鬼門關,陰氣太盛。此處絕對不允許老人孩子和女人進入,他們受不了陰氣的侵擾,會對身體產生很大傷害。

    走到盡頭,是兩扇厚厚的組合鐵門,上面全是拇指蓋大小的鉚釘,而且排列成八卦太極魚的形狀,最為怪異的是,在門上還貼著許多黃色的符菉。

    林敏浩走到鐵門旁邊的操作板,輸入密碼,兩扇門應聲而開,裡面黑不隆冬,深不見底,也不知是什麼去處。羅韻低聲跟隨行的工作人員低語兩句,不多時,有人送來四盞紅色的燈籠。

    燈籠外面是油絲燈罩,樣式非常古雅,幽幽火光透過燈罩射出來,很是柔和。

    我提著燈籠,驚訝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羅韻笑:「鬼門關是陰間關隘,陰氣蕭森。說來也怪,電能發光在這裡無法使用,只好用最原始的火。」

    我和李揚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這種情況我們也不是第一次碰到。

    我們四個一人提著一盞燈籠,從厚鐵門走了進去。裡面黑洞洞的,沒有一絲光亮,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我舉著燈籠四下照照,什麼也看不見。只有我們四個人的身影在黑暗中穿行。

    黑得如墨般的空間裡,四盞紅色的燈火輕輕晃動,整的就像拍鬼片似的。

    這裡面奇冷,我以前去過東北黑龍江度過一個冬天,最冷的時節幾乎到了零下三十度,滴水成冰,可那種冷是干冷,呼吸一口透著新鮮。這地方的冷就不太一樣,屬於陰冷,找不到冷的源頭,冷得緊密均勻,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蛆蟲透過衣服往你皮膚下鑽。

    而且空氣裡飄散著一股說不上來的異臭,味道很淡,卻令人很不舒服,有些濕漉漉的,非常噁心。

    我情不自禁摀住鼻子,可看到他們三人都非常沉穩,誰也沒像我這樣反應過度。我悻悻地把手拿了下來。

    走了一段,羅韻輕聲道:「到了。」

    他舉起燈籠去照,我在後面看得清楚,面前出現一個深深的地洞。這個洞相當大,四邊是用水泥砌成,呈規則的圓形。幽微的火光下,根本看不到這個洞有多深。

    我和李揚走到洞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把燈籠探進去照,馬上就感覺有一股浩瀚的寒氣正從洞底翻騰而出,比外面的溫度要低很多。

    這股氣肉眼是看不到的,手裡的燈籠卻在半空無風自動,左右搖來擺去,火光閃爍不定,情景十分駭人。

    李揚膽子是大,用手扶住邊緣,探進去半個身子,用燈籠向下照照。馬上縮回來,臉色有些發白:「老劉,我怎麼感覺這是一個沒有底的深洞呢。」

    我問林敏浩這個洞是你們挖出來的?

    林敏浩點頭:「開始沒想到會挖成這麼大的規模。按照初時計劃挖到一半時,下面忽然深陷,出現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他語氣有些傷感:「事發突然,死了三個工人大哥,我到現在也很難受。」

    「你們進那個洞看了嗎?」李揚問。

    林敏浩苦笑:「兩位有興趣下去一看便知。」

    羅韻領我們來到一處洞邊,這裡沿著洞壁砌了豎直的一把金屬梯子。那梯子筆直地向下延伸,一直插進下面虛無的黑暗裡,不知有多長。

    看著這排梯子,我忽然生出一種極為森然的念頭,它不會直接通進地獄吧。

    羅韻對林敏浩說:「林公子你就不必再下了,我帶兩位朋友下去小看片刻就回。」

    羅韻示意我們把燈籠放到一邊,他從懷裡掏出兩根螢光棒遞給我和李揚。告訴我們怎麼用,螢光棒立時發出綠瑩瑩的光。雖然照明比燈籠差了一些,但至少在梯子爬上爬下非常方便。

    羅韻第一個把住梯子頭,身子倒轉,小心翼翼踩著階梯,一步一步下去了。李揚早就迫不及待,衝過去第二個爬下去。

    我站在深洞邊緣看著他們兩個一點點下去。螢光棒幽幽光亮,不多時就成了螢火蟲般的小點。林敏浩奇怪地看我:「劉先生,你害怕了?」

    我尷尬笑笑,這林公子真不會說話。我蹭蹭鼻子,咬著後槽牙說:「我怎麼會害怕呢,我外號叫鬼見愁。」

    林敏浩笑著恭維:「我就知道劉先生是高人。」

    我硬著頭皮把住梯子的把手,深吸一口氣,哆哆嗦嗦踩著階梯,慢慢向下爬。爬了沒幾步我暗暗叫苦,這個倒霉李揚,大晚上睡覺不好嗎,非得跑來探什麼鬼門關,真是腦子讓驢踢了。

    這裡風特別大,又冷又潮,握住金屬把手,我的手開始發麻。沒辦法,我只好把身體緊緊貼住梯子,一隻腳先探下去,在空中亂踩,好不容易找到下一級台階,踩實了,再把另一隻腳放上去。

    我撅著屁股,一點點往下蹭,每下一級台階估計能用五分鐘。下面那倆人早就沒影了。

    爬了一陣,我抬頭看看,上面黑森森一片,已經看不到洞口。往下看,也是深不見底,猶如深淵。四面八方全是濃如黑墨的黑暗,無天無地,偌大的空間就只有我一個人。

    我感受到一種空虛的壓迫感,腿抖得非常厲害,而且後背陣陣發麻,總覺得黑暗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盯著自己,越來越近,就在脖子那塊吹風。

    我心裡明白這是神經過敏,可怎麼也止不住去尋思,越想越慎得慌,我一咬牙,可拉倒吧,別扯這個淡了,我可不爬了。

    誰愛爬去爬,我是不伺候了。

    想到這,我正要爬回上面,就聽腳下很遠的地方,幽幽傳來一個聲音:「**,老劉,你到哪了?」

    冷不丁突然冒出這麼個聲,嚇得我差點脫手掉下去。我緊緊抱住梯子,好半天才緩過勁,是李揚。

    我勉強側著頭,扯嗓子喊:「我在這……」

    「**,**,你快下來!看看這是什麼……」他的聲音又虛又飄,從下面虛無的黑暗中冒出來。

    我牢牢把住梯子,伸頭向下看,黑黑的深淵裡根本什麼也看不見。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繼續往下爬。一是已經費勁巴力爬到這裡,再回去就半途而廢,有沒有下次這樣的機會還真不好說;二是我也特別好奇,心裡酥癢難耐,下面到底是什麼呢?另外,我也想挑戰自己的極限,別遇到難事就打退堂鼓,這種心態只能當一輩子**絲。

    我咬了咬牙,繼續往下爬。腦子裡什麼也不想,就是機械運動。向下的這段時間,偶爾能聽到李揚的大呼小叫。他這麼狂喊,我怎麼聽怎麼覺得有發洩的意思在。這一大片黑暗的深淵裡,就如同和外面紅塵完全切斷了聯繫,沒有責任沒有因果沒有業力,啥啥都沒有,你就是你,你想幹什麼都可以,別說喊了,就算對著深淵擼一管也行。

    我想的渾身酥麻,有些小激動,媽的,站在鬼門關陰曹地府前,對著黃泉路牛頭馬面什麼的,擼一管,嘿,盡顯**絲之王的本色,孫悟空也無非就這樣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終於看見下面黑暗裡兩點幽幽光亮,我都快哭了,老子終於挑戰自己的勇氣成功,突破了極限。

    等爬到了,才發現此處已經是梯子的盡頭。我從梯子上下來,四下打量,這裡已經到了洞底,李揚和羅韻的光亮正在很遠的地方晃動,不知在看著什麼。

    難道這裡就是鬼門關?也不怎麼樣嘛。

    我喘了兩口氣,緩過勁來,一步一步走了過去。李揚看見我來了,過來就一拳:「**老劉,我他媽以為你死了呢。你怎麼才下來?」

    我尷尬笑笑:「好長時間不運動了,關節都生銹了。你們看什麼呢?」

    李揚拉著我來到近前,這才看清楚,在洞底的地面上,還有一個深深的黑洞。這個洞面積就小了,目測直徑也就三米有餘,剛湊近,一股刺鼻的臭味差點沒把我熏趴下。

    我捂著鼻子跳到一邊:「**,怎麼這麼臭?」

    羅韻扔給我一個口罩,示意戴上。看樣子他經常下來,準備的東西還挺齊全。雖然戴了厚厚的口罩,可還是擋不住那股滾滾臭氣,熏得睜不開眼。

    勉強湊過去,藉著微弱的光亮看,這個洞其實不太深,隱隱能看到下面有什麼在很規律的動,因為光線太差,看過去就是黑糊糊一片,不知是什麼玩意。

    看了一會兒,頭皮發麻,我問羅韻那是什麼東西。

    羅韻道:「是水。」

    「地下河?」我問。

    李揚笑:「羅大師說,那是黃泉水。」

    **。我嚇得一蹦:「羅大師,你別開玩笑。」

    羅韻沒說什麼,從懷裡摸出一張道符,用手拈住一角放到洞上面。這時,奇怪的一景出現了。

    那張符竟然沒來由的突然捲曲收縮,就像一朵葉子一樣,開始緩緩枯萎。鮮明的黃色,逐漸變成一種毫無生命力的灰黃,如同寒冬中的落葉。

    羅韻用手一撮,符咒化成萬千黃灰,消散在空中。

    我看得目瞪口呆,完全說不出話來。羅韻又遞給我一包火柴,示意我劃一根。我看看李揚,這小子一臉詭笑。

    我輕輕拿起一根火柴,劃出了火苗,羅韻指指下面的深洞,讓我扔下去。

    我把燃著的火柴扔了下去,它翻滾著下落,忽然間火苗大盛,那股臭氣被火苗引燃。我疑惑著想這會不會是可燃的氣體,緊接著下面出現的情況讓我完全傻眼了。

    燃著的那一團火苗化成一個逼真的骷髏頭,雙眼是黑洞,嘴部是裸露的兩排尖牙,正張著嘴撕心裂肺地做吶喊狀。這骷髏頭隨著火團的升騰而漸漸消散變形,等飄出洞口時,變成一團扭曲的鬼臉消失了。

    我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擦擦冷汗問:「這,這是什麼?」

    羅韻平靜道:「看過《咒怨》嗎,含冤而死的人能積聚沖天怨氣。你剛剛看到的,就是罪魂從陰間散發出來的一團怨氣。」
《陰間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