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深淵

    這口井和陰陽觀的井一樣,不是很難下,裡面都是磚頭砌成,橫七豎八的有許多凹起凸出的縫隙。我和林敏浩順著井壁,小心翼翼往下爬,時間不長,便來到井底。

    井口鬼頭黃燈還在徐徐燃燒,放出的光芒確實能把井底照亮。這裡黑霧瀰漫,光線黯淡,迷迷濛濛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踩在井底,感覺腳下軟乎乎的。我和林敏浩站在黑森森的濃霧裡,完全沒有個方向。我低聲囑咐他,不要走散,盡量在一起。他問我下一步怎麼辦。我也沒有主意,對他說剛才在井口看見這裡有個人,看看現在能不能找到。

    根據記憶中的方位,我用雙手探著霧氣,來到洪辰出現的位置。這裡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林敏浩跟在身後,說道:「劉先生,這麼找不是辦法。霧氣實在太大,能看到的距離有限,我們這樣亂走,很容易失散。」

    他從背包裡拿出繩索,兩頭分別綁縛在我們腰間,這樣就不容易走丟了。看到此時此景,我會心一笑,想起很久以前與李揚、銅鎖探索陰陽觀的情景。

    我和林敏浩簡單商量一下,既然有繩子做保證,就不用守在一起。我們索性一個東一個西,各自探索,慢慢向前走。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濃霧裡,我拉拉繩子,這是登山的金屬繩,韌性很強,非常結實。

    我仔細打量一下周邊情況,這些霧氣也不高,僅僅到脖子的高度。蔓延到皮膚上,有些涼涼的,舉目四望,如墜落雲中,除了漫無邊際滾動的霧氣,其他什麼也看不到。

    我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了幾步,什麼也沒發現。回頭看看井口的位置,上面還在燃著光,從上至下貫徹下來。我有點打退堂鼓了,找一圈實在沒發現,就趕緊回去吧。正想著,就看林敏浩拉著繩子,破霧而出,來到面前。

    他氣喘吁吁,眉頭緊鎖:「劉先生,情況很不對。」

    我疑惑看他。

    他拉著我蹲下身:「你看看地上。」

    這些霧氣大部分集聚在膝蓋以上,越往下越是稀薄。我蹲在地上,看到了黑色的地面,再一細瞅,果然不對勁。地上是厚厚的黑沙,踩上去的感覺像是毯子。比較奇怪的是,這些黑沙並不是靜止的,而是沿著前面的方向,在以不易察覺的速度緩緩流動。

    我這才有點明白,為什麼剛才找到那裡不見洪辰。她坐在地上,很可能被沙子帶走了。

    我拍拍林敏浩,用手指指沙子流動的方向。他心領神會,點點頭。我們站起來,憑著腳感,慢慢向沙子流動的方向走過去。

    四周寂靜無聲,眼前只有滾滾濃霧。誰也不知道黑暗中藏著什麼東西,我時刻保持警惕,行走在這裡,每一步都如同走鋼絲。也不知多長時間,我是越走越不對勁。首先這裡溫度很低,越來越冷,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再一個還臭,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說不清的腐爛臭味,不細聞還察覺不出,使勁一聞,臭氣入體,能讓人噁心半天。

    我一把拉住他,林敏浩也很緊張,湊到我跟前低聲問:「劉先生,怎麼了?」

    我搖搖頭,緩緩說道:「我感覺不太對。」

    「怎麼?」他問。

    我說:「我們會不會一不留神就走進了陰間?」

    林敏浩嚇得一跳,苦笑道:「劉先生,這個玩笑可開不得。」

    我抹了把臉:「小心,一切都要小心。」

    我們兩個又向前走了一段,光線越來越差,林敏浩凍得直哆嗦,我也冷得不行。我正要示意他回去,他卻一把拉住我,指指前面,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我瞇著眼看了看,除了滾滾濃霧,什麼也看不到。林敏浩低聲道:「霧氣有變化。」

    我再看,心裡也是一驚。在遠遠的前方,霧氣翻騰,中上部分極度稀薄,就像是霧氣飄到那裡,突然出現一個拱形的曲面。這種情況實在是太詭異,實在整不清發生了什麼。

    我們知道情況有異,小心翼翼地前行。眼睛死死盯著霧氣的變化,想搞明白怎麼會這樣。這個鬼地方,連個方向參照物都沒有,盯著霧氣眼都有些發花。我正走著,冷不丁就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像是一步踩空落進萬丈深淵。

    眼前突然一黑,如同掉入深水。這一變化就是轉瞬之間,發生的實在太快,等我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懸空,腰裡的繩子拉得筆直。

    我心臟怦怦狂跳,後背都濕透了,頭皮陣陣發麻。從霧氣的上邊傳來林敏浩焦急的聲音:「劉先生,劉先生。」

    「我在。」我聲音嘶啞,嚇得幾乎嘴都張不開。

    「劉先生,這裡應該是處懸崖。我拉繩子,你爬上來。」他說道。

    我顫巍巍答應一聲,使手亂摸。說是懸崖,可壓根摸不著崖壁,上下左右全是空的,除了霧氣,什麼都沒有。唯一能借力的就是繩子,我只好雙手拉住,身子撲騰,想往上爬。

    拉了一會兒,兩隻胳膊發麻。常年不運動,胳膊一點勁兒都沒有。又酸又痛,像是灌了鉛。

    林敏浩在上面焦急:「劉先生,你別亂動,我支持不住了。」

    看看這形勢,也別自己亂爬,莫不如等他一點點把我拽上去,這樣還能省點力氣。

    別說,林敏浩這富二代,還挺有勁。我這一百六十來斤的體格子,他還真能拽動。我一點點向上,終於看到他的腳面。林敏浩蹲在地上,身體向後,雙手交錯拉著繩子,我一把抓住地面上的黑沙,可是一點力氣都借不上,反而差點又掉下去。

    這黑沙流動到此,順著懸崖直接落了下去。

    我只好伸出手抓住林敏浩的雙腳,林敏浩奮力拉著繩子,滿頭大汗,臉色都是漲紅。我終於一點點拉了上去,雖然下半截身子還懸空,但已無大礙,我趴在地上,使勁往上爬。

    就在這時,忽然身子一沉,腳踝像是讓什麼東西給抓住。那東西特別沉,緊緊扣在腳踝上,拖著我又往下落。林敏浩啊啊大叫:「劉先生,你怎麼了?」

    「媽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抓著我。」我也有點惱了,拉住繩子,雙腿使勁往回縮。那東西居然被我一點點拉了上來。

    我和那東西就在半空中絞力,林敏浩大吼一聲,使勁往後一拉,我大半截身子終於趴在地上。這時,我回頭一看,嚇得差點沒拉褲子裡。

    只見從黑森森的懸崖下面,伸出一隻乾枯的手,正抓著我的腳。我這麼使勁一拉,那隻手連帶胳膊都被拽了出來。

    這條胳膊又細又長,黑黑的,看上去像具乾屍。林敏浩也被嚇蒙了:「這,這是什麼?」

    我滿頭是汗,眼瞅著自己又被一點點拖下去,大吼一聲:「傻愣著幹什麼,趕緊幫忙。」

    林敏浩從包裡翻出一把瑞士軍刀,跑到我腳邊,蹲在地上,用刀割著那隻手的手腕。不多時,就像割斷繩子一樣,那隻手臂「忽」一聲落入黑暗中,再也不見。而那只斷手還緊緊把著我的腳踝。

    我躺在地上,滿頭大汗,氣都喘不上來了。媽的,嚇死我了。

    林敏浩也一屁股坐在旁邊,大口喘氣,胸口起伏。

    喘了半天,我坐起來拍拍他,低聲道:「謝謝。」

    林敏浩笑笑:「劉先生,我們是個團隊,我不會眼睜睜看見你落難的。」

    我把斷手弄下來,扔進懸崖裡。我們互相攙扶站起,仔細看看周圍情景,這才發現是怎麼回事。霧氣呈拱形的地方,就在這裡。因為再往前就是深淵,霧氣和流沙行進到此,便呈開閘洩洪之勢,滾滾而落。這些霧氣,就像黑色的瀑布,直直落進無邊深淵。

    這處深淵下面到底是什麼,誰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非常可怕。剛才就有一具乾屍出現,硬要把我拖下去。

    我們沿著懸崖邊,小心翼翼走著。在這裡壓根就沒有空間和時間的概念,也不知走了多遠,林敏浩突然一拉我:「劉先生,你看。」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微微光亮中,在很遠的地方,應該是深淵對面,能看到一幅奇景。那裡也是無邊無際的黑色霧氣,到了深淵的邊緣,以萬馬奔騰之勢傾瀉而下,一直落入深淵的虛無深處。

    這一幕場景實在是磅礡浩大,如同大壩放水,最為可怕的是這片深淵竟然像是沒有底,全是虛無的漆黑,霧氣滾下去,無法再升騰出來,直接就落進裡面沒了蹤影。

    不過,我怎麼琢磨也不對勁。地理常識我還是懂的,這裡可是市區,如果地面下面藏著這麼大一處空間,先不說地表能不能塌陷,那也輪不到我們來發現。政府的各路施工隊,早就把報告打上去了。

    現在的情況只能說明一點,這處深淵,乃至整個鬼門關的陣法,並不在我們理解的空間內。陰陽兩界、人鬼殊途,本來就詭異莫名,不能以常理度之。

    陰間這片所在,一定是在我們所不瞭解的空間裡存在。

    我正想著,林敏浩碰碰我,他聲音有些哆嗦:「劉先生,對面,對面有人。」

    我仔細去看,只見深淵對面,滾滾濃霧中,果然有兩個人影,位置正和我們相對。我感歎,或許對面就是陰間吧,隔空相對,正是人鬼殊途。

    也不知為什麼,我看著對面的人影,越看越不得勁,感覺很熟悉的樣子,這會不會是認識的人?我心裡陡然出現了一種很異樣的感覺,下意識伸出手,衝著對面招招。誰知道對面那兩個人影中,有一個似乎也抬起手,朝著我們招了招。

    我開始還感覺有意思,鬼居然也知道打招呼,可突然一道閃電掠過大腦,我猛地打了個激靈,人當時就呆立當場。

    我靠,對面那兩個人影不會就是我和林敏浩吧?
《陰間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