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祥的女人

    眾人七手八腳把劉洋抬回車上,司機師傅正在打瞌睡,沒想到短短的時間裡居然會發生意外。解鈴讓他趕緊開車離開這裡。

    誰也沒注意到,岸邊的林子裡,管理員老頭正冷冷地看著他們。

    等開回市內的時候,劉洋已經醒了,臉色還有些蒼白,披著一條毯子,握著一瓶水正在沉思。銅鎖想問問剛才的事,被秦丹攔下來,女孩搖搖頭低聲說:「讓他休息會兒吧。」

    他們回到公司的休息室,劉洋已經緩和下來,神色也恢復了正常。

    李揚問他現在感覺還好?劉洋點點頭。李揚猶豫一下說,那我把那個畫家叫來了。劉洋長舒一口氣,露出笑容道:「叫來吧,我沒事,可以做測試。」

    眾人問剛才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暈倒?

    劉洋眼神特別迷茫,他想了想說:「當船開到湖心的時候,我看到陽光亮燦燦倒影在水面上,那一瞬間我像是看到了某種動物。」

    「什麼動物?」解鈴問。

    「蚯蚓。」劉洋有些後怕:「我看到了成千上萬銀色的蚯蚓。它們在水面在水下浮游爬行,密密麻麻,幾乎佔據了整個水庫。那些蚯蚓順著船幫慢慢爬上來,我看到整條船上都鋪滿了這種蠕動著的蚯蚓。」

    眾人沒有說話,此時現場寂靜無聲。

    劉洋繼續說道:「我的記憶像是少了一段,我也不知自己怎麼從船上到的水裡。在水下非常舒服,波光粼粼,涼意盎然。我看到無數的銀色蚯蚓在游上游下,它們簇擁到我的身邊。怎麼說呢,那個時候我就感覺自己是在天空翱翔,俯瞰湖底。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

    「什麼?」解鈴問。

    「我看到水下有人。」劉洋說。

    眾人面面相覷。銅鎖疑惑:「是潛水者?靠,不會是死人吧?」

    劉洋勉強笑笑:「都不是,我看到的應該是幻境。我看到在深深的湖底,有一大片村落,村街深巷裡有不少人,在一搖一晃地走動,看起來非常僵硬,就像是……」他嚥了口水:「像是殭屍。」

    聽到這裡,秦丹提醒大家:「民國時候那條新聞,大水淹沒了村莊。你還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他們從村子的四面八方出來,殊途同歸,都湧向村子最中心的一個位置。那裡,那裡有一口井……他們,他們在集體跳井,一個接著一個……」說到這裡,劉洋聲音顫抖,手裡本來握著一瓶礦泉水,竟拿捏不穩,怦然落地。

    大家互相看看。「你沒看錯?」銅鎖問。

    劉洋苦笑:「我現在回憶起來,就像是一場白日夢。你問我看沒看錯,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把看到的說出來。」

    秦丹看解鈴:「師兄,怎麼回事?」

    解鈴摸摸劉洋額頭,又拍拍他的肩,這才說道:「那地方風水不好,陰氣太盛,而劉洋的體質現在很弱,很可能在那麼個瞬間,磁場契合,劉洋發生了通靈。」

    「通靈?」

    解鈴點頭:「劉洋,你現在是不是感覺冷?」

    「是啊,渾身哆嗦。那水太涼了吧?」劉洋說。

    「不是水涼,是你陽氣太弱。你這樣很容易被不乾淨的東西纏上。我給你個符,你隨身帶著,不乾淨的地方盡量少去。」解鈴說完,轉向大家:「剛才劉洋看到的未必就不是真的。如果村民們真的是跳井慘死,他們的陰魂怨氣應該還駐留在水底,而水是保存怨氣最好的載體。劉洋通靈,就看到了他們死時那一刻的情景。」

    銅鎖乾嘔:「解師傅啊,那是水庫!供養全市老百姓飲水的,裡面如果有那麼多死人,那多不乾淨。」

    解鈴道:「沒事。水流不腐,那股怨念只停留在原地。再說了,哪片水域裡沒有淹死的亡魂?你去打聽打聽,全國各大水庫淹死的人老鼻子了,還不是照常喝。你就當沒這回事不就得了,不用大驚小怪,閉上眼睛,這個世界上將沒有懸崖。」

    銅鎖說:「行啊,你們這些文化人也就糊弄我這樣的大老粗吧。」

    正說著,從外面推門進來一個人。這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留著一頭長髮,穿著黑色T恤,邋裡邋遢,風塵僕僕的樣子。李揚拉著他過來:「這就是我說的美術學院畢業的大畫家,米強。」

    米強隨身背著畫夾,耳朵上夾著鉛筆,戴著黑框眼鏡,一副學霸模樣,和大家打招呼。

    李揚指著劉洋說:「老米啊,我這位朋友最近做了一些怪夢,在他夢裡出現了幾個奇怪的人物,你能不能幫著畫一畫。」

    米強笑:「你還在燈盟呢?你們燈盟淨出這樣的蛾子,什麼怪事都能碰上。那就開始吧。」

    米強和劉洋面對面坐好。米強把畫夾支在腿上,夾好一張紙,從耳朵上把鉛筆拿下來,對劉洋說:「這位朋友,你不要緊張,仔細回憶,細節盡可能描述得詳細一些。實在形容不出來,就想一下這個部位像哪個我們都知道的明星。另外,你要描述的這個人物,臉部的特點一定要說出來,就是給你印象最深的那部分。」

    眾人圍在他們身邊,稀奇地看著,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劉洋是要畫記憶中的王曉雨。既然現實裡的王曉雨站在你面前,你不認。那我們倒要看看你記憶裡的王曉雨是什麼樣子。

    王曉雨站在米強身後,緊緊握著手,緊張得俏臉煞白。

    劉洋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開始說起來:「她是橢圓臉蛋,長頭髮,眉毛很淡,可以說眉目如畫……」

    隨著他的描述,米強筆走游龍,畫了起來。畫著畫著,有時候停下來,對某個部位反覆詢問,然後繼續畫。慢慢的,紙上躍然出現一個女人的臉部輪廓。

    任誰都能看出來,僅僅從這個輪廓上看,劉洋描述的這個女孩絕對不會是王曉雨。甚至於,不是他們認識的任何一個女孩。

    漸漸的,這個女孩的五官淺淺地畫了出來,這個人有了模樣。

    李揚摸著下巴,疑惑著說:「也不知怎麼,明知道不認識這個人,可卻看著眼熟。怪了。」

    女人的五官漸漸豐滿起來,整個人也開始變得鮮活。這時,米強忽然停住了手裡的筆,盯著圖沒說話。

    劉洋正描述著,也停下來,問:「怎麼了?」

    「這女人的這張臉。」米強嘖嘖說著:「你們不是畫畫的,可能感受不深。這張臉有點意思。」他回頭看李揚:「你看到這張臉有什麼感覺?」

    李揚看了看,沒說話。

    「不要多想,就講你的第一感受。」米強說。

    銅鎖在旁邊道:「看起來有點異樣,有點不舒服。」

    「帶著說不清的負能量吧?」米強說。

    銅鎖看著看著,忽然一哆嗦:「還真是。不舒服,真的很不舒服。長得也不算醜,可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旁邊王曉雨難以置信,她甚至生出一絲的毛骨悚然,難道劉洋在記憶裡看到的自己是這樣的?

    米強繼續畫著,大約半個小時後,整個人物躍然於紙上。眾人互相看看,誰也沒有說話。米強從上衣兜裡摸出一根煙叼在嘴上,然後把畫翻轉過來遞給劉洋:「是她吧?」

    劉洋瞥了一眼,臉色有些蒼白:「是。」

    「老兄,這是真人,還是你做夢看到的?」米強問。

    劉洋擺擺手:「我也不知道。」

    「是這樣,我跟你商量個事,最近我們院裡要辦畫展,邀請我參加。我一直在想個主題,叫不祥的女人,可是總沒有好的素材。今天看到這幅畫,簡直是天意,如果這不是真人,不涉及版權的話,我想用這張臉參加畫展。」

    劉洋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李揚道:「我怎麼看這個女人這麼熟悉呢?」

    銅鎖看了看,也說道:「我看得也熟。」

    李揚拿起畫,用手把長頭髮擋住,又試試把劉海擋住,只留下這個女人眉毛以下的部分。他恍然一悟,看看銅鎖,銅鎖也張大了嘴,幾乎驚駭地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王曉雨揪著心問。

    李揚掏出手機,把相冊裡一張照片調出來遞給王曉雨:「你看看。」

    照片上是一個男人,正坐在書桌前咧嘴笑。

    王曉雨看看照片,又看看畫上的女人,馬上明白怎麼回事。這兩個人在眉眼和一些五官特徵上太像了,照片上男人就是短髮的女人,畫上的女人就是長頭髮的男人。

    「他是誰?」王曉雨盯著照片問。

    「李大民。」李揚靜靜地說了這三個字。

    解鈴拿過畫和照片,對比看看,搖搖頭說:「不可思議。」

    李揚凝著眉頭說:「劉洋,李大民在你的記憶裡已經意象化了。他在你的記憶印象裡出現,是你潛意識裡的情感寄托。」

    劉洋苦笑:「你的意思是我關於車禍的記憶都是假的?在夢裡把李大民給女性化了?讓他成為我的戀人?這怎麼可能?我又不是基友。」

    解鈴道:「雖然不知道這裡有什麼套頭,但是我忽然想起道家的一門法術,名曰陷空陣。施法的人,能把被害者圈在一個他臆造的世界裡。也就是說如果是李大民施法的話,劉洋在記憶裡所看到的,只是李大民想讓他看到的。」
《陰間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