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一觀之主

  聽到這個字,我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知道這場雖然只歷經了半日卻慘不忍睹的交戰終於結束了。

  看著屍體如排山倒海一般飛快的朝著觀外湧去,我徹底鬆了口氣,然後就一屁股拍坐在了地上——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而和我一樣的人顯然不在少數,大師他們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著氣,我們相視一眼,然後默契的笑了,再然後,我們就都哭了。

  大戰結束了,可是師祖再也回不來了。

  可就在我準備去看師祖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定住了,師祖……師祖的屍體不見了!

  大師也發現了這點,他瘋狂的跑到師祖原本躺的地方,瞪大眼睛,一臉的不相信。我看到他瘋狂的摸著地面,好像要把地給挖一個大洞,我忙走過去拉住他,跟他說讓他冷靜,可是說這話時我的聲音都在發抖,因為我也無法冷靜下來。

  因為我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些混蛋,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師祖的身上師祖是那麼善良正直的人,就算有辦法以鬼的狀態活著,但他依然選擇順應天道,消失在人世間,可是這些人竟然想用他的屍體做這種骯髒的事情,簡直忍無可忍!

  大師頹然的跪在那裡,臉上全部都是無助,而他耳鬢的頭髮就像是被噴了油漆一樣,一寸寸白了下去。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一夜白髮的事情,如果你真的足夠傷心絕望的話。

  我心裡難受極了,這種感覺跟我看到奶奶去世時一樣,不一樣的是我想哭,卻已經哭不出來了,只有仇恨在我的心中生根發芽。

  大師說過修行之人如果心存怨恨,則難成大器,可只要是有心之人,看到自己的至親被人殘忍的害死,就一定會憤怒。

  這一刻,我滿腦子想的都是蘇蘇的那句「我會讓你和我承受同樣的痛苦再去死」,同樣的痛苦我已經在承受了,可是我沒有死,我也不能死,因為我要為師祖報仇,要為像陳冠東那樣枉死的人討回公道,要搶回師祖的身體,讓他老人家能夠安息。

  大師抬頭望著我,認真的說:「小白,你會強大起來的吧。」

  看著原本活潑開郎的大師露出這種神情,我感覺特別的鼻酸,我重重的點了點頭,說:「是的,我會強大起來的,我會和師傅你一起把師祖的身體搶回來。」

  大師突然抬手摸了摸我的頭,傻笑著說:「好徒弟,你是我的好徒弟。」

  我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媽的,大師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多讓人傷心啊!我他媽現在都想去把蘇蘇給大卸八塊了!

  這時,背後突然傳來蘇蘇的聲音,她說屍體已經退離了,現在她可以把她媽媽帶走了吧?

  聽到這個聲音,我立刻怒了,站起來幾個箭步衝到蘇蘇的面前,她只是倔強的揚起下巴和我對視,說沒時間和我鬧。

  我突然覺得她的性格雖然因為老婦而改變了很多,但骨子裡的那份無恥可一點都沒有改變啊!她害死了我師祖,現在一句「沒時間和我鬧」,就想把這件事給輕描淡寫的帶過去了?他媽的,她以為這是描眉麼?

  「蘇蘇,我早就該殺了你,你為了你媽那個老妖婦,殘害了那麼多的好人,害死了我師祖,你會遭報應的,你背後的那個組織也一定會遭報應的!」我惡狠狠地說,雖然我很想一拳頭把她給揍扁了,但是我知道只要我敢動,她還是能把那些屍體給召回來,而且山下還有住著百姓的村莊,我不想因為衝動造成更大的動亂。

  聽了我的話後,蘇蘇突然心情極好的笑出來,說:「你聽說過妖怪怕報應的麼?我就是殺光你們的道觀,也沒有人會為你們伸冤的。虧你們還以為你們在替天行道,可是天可有在意過你們?一群蠢驢!」

  「臭女人,你說什麼!信不信老道我殺了你!」這時,有脾氣暴躁的師伯氣呼呼的吼道。

  蘇蘇卻只是輕輕一笑,嘲諷的說:「只要你不怕山下村子裡的村民都死光,那就試一試。」

  聽到這句話後,我們所有人都震驚了,我望著蘇蘇,看著她那純美的笑,感覺她簡直是地獄裡的修羅,殘忍的讓人脊背發涼,而這時有個人說:「不可能,師傅之前就已經讓人去轉移村民了。」

  「是真的。」這時,陳冠東突然悶悶的說。

  我心中一跳,轉過臉來望著他,他壓了壓鴨舌帽,帽簷成功的遮住了他的雙眼,我只能看到他的嘴巴在一張一合的說出那些讓我心寒的話。

  原來陳冠東早就已經搬了救兵過來,只是在山下的時候,他看到了令他瞠目結舌的一幕,那就是穿著同樣道服的一群年輕弟子正在自相殘殺,周圍是驚恐地無助的百姓,還有一些橫七豎八的屍體,這些屍體大多都是無辜百姓的。

  為了救百姓,陳冠東和他的人在村子裡加入了戰鬥,只是儘管這些年輕道士學藝不精,但是他們還是得小心翼翼的,所以這場大戰打得尤為吃力,而陳冠東看到屍體已經行動了,所以生出了去抓老婦的心思,雖然損失了好幾隻鬼,但他總算順利抓住了老婦。

  我再也忍不住,抬手就給了蘇蘇一巴掌,只是沒打到她不說,我的手腕還劇烈的疼痛起來,我這才想起來我的手被她給折了。

  她像看笑話一樣看著我,說:「李白,你別裝好人了,你師祖可是因為你死的,如果我是你,我早就隨他去了,不然活下來也是內疚一輩子。」

  聽到蘇蘇的話,我感覺腦子裡嗡嗡的,眼睛也幹幹澀澀的,明明明白她是故意刺激我的,可我就是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甚至有種想要自殺的衝動。

  這時,一隻大手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我感覺一股暖流從我的心窩流向全身,我整個人也冷靜了很多,我感激的看了一眼大師,知道肯定是他又往我的後背貼了什麼好東西。

  我攥了攥拳頭說:「蘇蘇,我不會被你迷惑的,白雲觀早晚會成為你們的目標,只是你們現在提前了而已。可是我告訴你,我會讓你為師祖的死付出代價的,而且我已經是白雲觀的觀主,從今以後,你若再動白雲觀一根汗毛,我一定會讓你媽生不如死。雖然,她現在也已經生不如死了。」

  說到老婦,蘇蘇終於笑不出來了,她露出猙獰的表情,用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怒瞪著我說如果我敢再打她媽的主意,她就折磨我師祖的身體。

  我心下一涼,屍體果然是她們的人拿走的,可是究竟是多厲害的人,竟然能躲過我們這麼多人的視線,甚至都能不被溫雅這麼厲害的人察覺到呢?

  我突然心生一計,跟她說如果她把師祖的屍體還給我我就放人,這時大師也有些激動,顯然是也剛剛才想到這個交換條件。看來師祖的死給我們帶來了太大的衝擊,我們兩個竟然犯傻了。

  只是沒想到蘇蘇想都沒想就給否決了,她說不可能,還說要我們不要負隅頑抗了,她給我們兩個選擇,一是交出她媽媽,她能保證讓我們過一段安生日子,二是扣著她媽媽,她會讓屍體再上來,同時會開始屠村,並虐待我師祖的屍體。

  媽的,真是最毒婦人心!看到蘇蘇用這麼平靜的聲音說出這麼恐怖的話,我簡直要瘋了,這時,溫雅突然說:「人你帶走,但是山下的百姓是無辜的,饒了他們。」

  蘇蘇毫不猶豫的說了一句「好。」

  然後溫雅就一把把老婦給推了出去,同時冷冰冰的說:「如果你反悔,我想你會知道後果的。」

  蘇蘇緊緊抿了抿唇,目光閃爍,匆匆的說了一個「好」字就抱著老婦下山了。

  看著她的背影,我心中縱使有再多的不甘心都沒用,溫雅突然走過來跟我說:「她媽媽活不過五天。」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我呆若木雞的轉過臉來望著她,心中的情緒有些複雜。

  這時,魃壩師伯走過來說:「觀主,老觀主的喪事該怎麼處理?」

  我心中一震,猛然想起自己已經是一觀之主了,可我的心裡卻很惶恐不安。只是當我看到幾位師伯師叔的眼神,和大師那慈愛的鼓勵的目光時,我決定迎難而上。

  我不敢肯定自己究竟會不會做一輩子的觀主,但我敢肯定的是,白雲觀的榮辱從今日起就與我息息相關,我一定會不遺餘力的發揚壯大白雲觀,剷除惡人。

  是男人,就要扛起自己的責任,不是麼?
《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