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秘的村長

    我有隱身符,大白天也可以不驚動別人直接走進村去,但我還是選擇了晚上行動,因為古怪的事情往往發生在夜幕之下,晚上去必定比白天去收穫更多。

    凌楓飄、歐陽真菲和圓規在遠離村莊的斷崖上等我,我再三告誡他們不要跟來,安心等待,天亮前我絕對回來。

    今天是農曆九月十二,晚上九點後應該有大半個月亮,但是天空烏雲密佈,不見一點星月之光,村子在大峽谷下面,顯得更加陰暗。我沿著小路來到村外,只能看到少數房屋內有忽閃忽現的小小亮點,在夜色之中感覺特別詭異——這個村子居然沒有電燈,用的是煤油燈或者蠟燭。

    「小心前面有人!」小雪突然提醒我。

    其實我也感應到了,有兩個人一左一右躲在路邊的岩石後。村民們知道我們沒有走遠,怕我們會再回來,所以派了兩個人在這裡埋伏,由此也更表明了他們心裡有鬼。

    村子背靠斷崖,但並沒有緊臨斷崖之下,面臨小河卻也不是那麼低,而是孤懸於一個不太高的斷層之上。村子東側和北側有十幾米高的巨岩如牆,西側和南側的大部分地方懸空,進村的路只有這一條。古代為了防止土匪流寇襲擊,偏遠村子都會選擇在這種地勢險惡易守難攻的地方,這個倒是不算奇怪。

    我使用隱身符進入隱身狀態,放輕腳步直接走過去,兩個壯漢完全沒有察覺到。

    走近了細看,我覺得有些奇怪,白天在遠處看時,曾有過很古老殘敗的感覺,房屋的樣式也比較老。但是現在走近了細看,卻發現村裡的房屋並不是特別破舊,屋宇沒有明顯的破損,地面乾淨,石碾子、水井等井然有序。

    這裡的居民大多有院子,我靠近村口第一家,輕鬆跳過院牆,走到大門前從門隙往裡看,剛好能看到一個五六十歲的老漢坐在一張矮凳上抽旱煙。他頭髮灰白有些凌亂,臉上皺紋很多很深,眉頭緊鎖,握著煙桿的大手粗糙開裂如老樹皮,給人一種飽經風霜淒苦的感覺。

    裡面傳來一個老年婦女的聲音:「……收成不好,今年又不夠吃了,趕明兒趁著天氣好把地都翻了,多種一些土豆。」

    老頭悶頭抽湮沒吭聲,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爹,咱得弄點錢買化肥和種子,學學外面的人,要不這樣年年都不夠吃,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老頭還是不吭聲,裡面又有個中年婦女罵老公,說幾年都沒有添新衣服了。然後是老婆婆叫兒子多準備些過冬的柴草……我聽了幾分鐘,裡面一直都是埋怨和嘮叨,老頭卻始終不吭一聲。我有一種感覺,他們說話時沒什麼感情,就像蹩腳的演員念台詞時沒有進入狀態一樣,或者是實在沒話找些話來說說,感覺很不自然。

    難道他們知道我在外面偷聽,故意演戲給我看?這個可能性不大。這就是一個常見的貧苦人家,從裡到外沒有絲毫陰邪之氣,也許是長期的貧困和沉重的勞作讓他們變得麻木了。

    我沒興趣聽他們發牢騷,往前走到另一戶人家,這家人窗戶沒關緊,可以看到臥室內一燈如豆,一個二十五六歲很壯實的小伙子正在走來走去,長吁短歎。

    「唉,為什麼在她面前總是結結巴巴,想好的話也忘了,我真沒用!」

    「翠花啊翠花,你要是肯好好對我說幾句話,我立即死了也甘心啊!」

    「唉,都怪我媽,要是早一點向她提親就好了,她就不會這樣獨守空房了,唉……」

    「……」

    我還在聽,小雪卻咯咯嬌笑起來:「原來還是一個多情種,不如我們幫他湊成一段姻緣?」

    我現在哪有心思給別人當月老?這個年輕人雖然有些神神叨叨的,卻是苦戀所致,也算正常,再換一家聽聽。

    第三家屋裡只有一個年輕母親和一個三四歲的女兒,母親在哄女兒睡覺,女兒卻哭鬧著要父親。年輕母親用慈愛卻壓抑的聲音說:「乖,快睡覺,你爹去很遠的地方賺錢了,會賺很多很多的錢,買很多很多好吃的東西回來,也許你睡醒他就回來了。」

    女兒問:「可是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沒有回來呢?」

    「因為那個地方很遠很遠,要走很久啊。」

    「可是每天他都沒有回來啊?」

    「明天一定回來,聽話……」

    年輕母親的聲音有些哽咽,我聽不下去了,顯然女孩的父親永遠不會回來了。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真實和樸素,沒有練邪功的跡象,村內也沒有陰邪戾氣,不像有妖魔鬼怪作祟,那麼怪異來緣於何處?

    我開始懷疑我白天的感覺,以及圓規說的話,他不穩定的「慧眼」真的靠譜嗎?即使是修為驚世駭俗的高人,也不太可能陽壽盡了還活著,更何況是一整個村莊的普通百姓?至於歐陽真菲異想天開的長生泉之類,就更是神話中的神話了,這裡不可能有長生之秘。

    對於「陽壽」這個詞,我是有些模糊的,師父沒有教我具體的觀測之法,曾師祖留給我的秘笈裡面也沒有提到。從師父生前不經意說的話來判斷,陽壽一方面是從命理之中推斷,一方面是從人的先天祖氣來判斷。先天祖氣也就是人出生之時帶來的先天之氣,隨著年齡增長逐漸消失,理論上修道者就是通過保留它或增強它來達到長生,但這種東西即使是用法術也無法準確測量,圓規能夠一眼看清全村的人?

    但話又說回來了,如果沒有古怪,為什麼會有兩個村民在路口埋伏?為什麼村長沒有絲毫話語權唯唯諾諾?如果僅是憑直覺的話,我也覺得這裡有點不正常,或者是這兒的秘密掩藏得太深了我還沒有觸摸到。

    小雪道:「公子何必糾結?單刀直入問那個村長去,他要是抗拒不說,我就使法術讓他迷迷糊糊,問什麼答什麼。」

    平時我不太贊成對普通人使用法術,禍不及無辜,但是這個村長如此可疑,要是不肯配合的話真有必要對他用些手段。

    村長的家在村子靠後的地方,單門獨院,相對於這個村子來說也是屬於狹小破舊的,這也在我預料之中,一個沒有話語權的村長怎能撈取好處?

    我輕靈地跳進院子,靠近窗戶,聽到裡面有一個女人在說話:「小藍啊,咱家窮,是大家湊錢讓你讀書,你要記得鄉親們的好處啊!」

    「我知道。」裡面傳來年輕村長亦藍的聲音,有些低沉壓抑。

    「你長大了,書又讀得多,懂大道理,媽……就不多說了。」

    「是,我知道。」

    「去睡吧,沒事就早點睡,省點燈油。」

    「好。」

    亦藍離開他母親的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小雪驚訝地對我說:「奇怪,他母親看起來跟他差不多年紀,這,這太不正常了吧?」

    小雪說著在我腦海中顯現亦藍母親的樣子,卻是一個二十五六歲,長得還算端莊秀氣的女子,五官與亦藍並沒有明顯相似的地方。

    「也許是抱養的吧?」我很快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小雪立即反駁:「不可能,屋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亦藍看起來有二十多歲,他出生的時候他母親最多也只就五六歲,不可能抱養他,即使抱養一個嬰兒也只會姐弟相稱,不可能母子相稱。」

    確實如此,那麼所有古怪事情的源頭必定在他們母子身上,對他們使點手段也就是必須的了!小雪知道我心意,立即開始催動妖靈之力,迷糊屋內的兩個人,並控制亦藍來開門。

    裡面的腳步聲還沒走到門口,我突然感覺到某種強大的靈力波動,天空白光耀眼,抬頭一看,只見一輪圓月當空,亮得如同白晝,似乎把我的五臟六腑都照透了。同時小雪也傳來驚叫聲:「不好,快逃!」

    對於小雪的警告我一向如聞律令,毫不猶豫立即轉身就逃,也就在這個時候,全村的狗都狂吠起來。

    我感覺到了小雪很害怕,這種害怕來自於天空的月光。我抬頭一看,這時才發現有些不對勁,月亮似乎離我特別近、特別大,而且我只看到了月亮,沒有看到天空,更沒有星星。

    明明是陰天,怎麼會突然有月亮?況且今天才十二,即使出現月亮也不是圓的,絕對不可能這樣圓,所以這一定是幻覺!小雪卻驚慌地對我說:「不是幻覺,是有仙人來了,是被我驚動的,可能要來抓我。」

    我大驚失色,從小寶蓮燈、牛郎織女、白蛇傳之類的故事沒有少聽,仙凡戀、人妖戀從來都沒有好結果,總是被從天而降的神仙破壞。莫非哪個仙人看我和小雪不順眼,來收小雪了?妖魔鬼怪要害我,我還可能有反抗之力,仙人要跟我過不去,我是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我揣著一顆狂跳的心往村外飛奔,一路上村民們已經紛紛開門出來,不過沒人看到我,也來不及阻擋我,我衝出了村口。

    天空突然一暗,我再抬頭往上看,哪裡有什麼月亮?分明還是烏雲密佈的夜空!我驚駭莫名,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狐狸精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