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年天花

    ——白毛地鼠!
    實際上,若是平日裡見到這上躥下跳的傢伙倒也不足為懼,至多會有些驚訝而已。
    1959年春,饑荒風頭正勁那陣子,旁的地界兒我不大清楚,單單說我所在的公社,方圓十幾里開外差不多被鄉親們掘地三尺了,許多人得以撿回條命,這些地鼠肉可謂是功不可沒。
    然而在經歷過一連串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後,尤其是目睹了哨口煙袋鏈裡的水怪毛毛撐,就難免讓我胡思亂想起來:要知道遼東常見的地鼠個頭都比較小巧,最大的也不超過一尺長,且都是生著棕色皮毛。
    但是冷不丁躥出來的這只地鼠卻身披白毛,狀如豬尕,這就不對頭了——雖說三年大饑荒已經熬出頭,但鄉親們這個時候也就是填飽肚子,糧食比金子都貴,恨不能藏著掖著密不示鄰,怎麼可能讓地鼠們有機可乘,吃得如此肥碩?又或者這白毛地鼠本就天生如此?抑或它們與陳連長所隱瞞之事有什麼關聯?
    我越來越發覺自己的懷疑之心在嗷嗷膨脹,任何風吹草動馬上都會讓我噤若寒蟬,沒頭沒尾地亂琢磨一通。但是眼下這魁嶺週遭又確實處處冒著詭異,彷彿有一隻無形巨手正在緩緩將我們拉入淵藪的中心地帶,不可遏制,無法擺脫,看不見,摸不著……究竟,究竟這一切種種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
    就在我和皮五湊上前去之時,陳連長已經親自抄著傢伙什兒剷起土來。但見直徑五丈見方的深坑已然坍塌得不成樣子,深坑邊緣橫七豎八地堆著大塊大塊的岩石。
    隨著沙土不停地揚出,時不時就會鑽出三兩隻白毛地鼠;挖土的士兵們根本顧不上它們,只是連連帶著哭腔嘟囔道:“四個同志!連長……連長,一共有四個同志……被埋在下頭啦!”陳連長沉默不語,憋著氣息夯夯地使著勁頭,偶然,一抬頭正瞟見杜少謙在坑外幫著清理積土,他愣了愣——似乎突然明白不該讓我們來到這個地方,隨即衝著兩名士兵打了打手勢。
    兩名士兵心領神會,伸手薅住杜少謙的手腕,接著連推帶搡地把我們三人通通趕出了木房之外。杜少謙嘴裡連連叫著陳連長的名字,只聽陳連長忙裡偷閒撇過來一句熱氣騰騰的命令:“全給我看好嘍!哪兒都不許去!聽到沒有!”陳連長此言一出,兩名士兵的態度變本加厲的生硬,二話不說愣是攆著我們的腳步直至原來的房間,接著“匡當”一聲掩上房門,雙雙立在門外持槍把守。
    我沉了沉心氣,悄聲問杜少謙:“杜科長,他們好像在挖掘什麼重要的東西,你覺得會是啥玩意兒?還有那些地鼠,個頭怎麼會那麼大?”皮五縮頭縮腦靠上前來,聲音壓得更低:“這些士兵挖啥我不知道,不過那些個白毛地鼠倒沒啥大驚小怪的,它們挖土刨泥那可是手拿把戲,甭管多結實的地界兒都架不住這些玩意兒的禍敗。八成是士兵們挖到了人家的老窩,所以才弄塌了坑道。”我撇嘴道:“這麼大的白毛地鼠還沒啥大驚小怪?這麼說你之前見到過?”皮五回道:“見到是沒見過,不過道理應該是一樣的。當年我在長白山大窩集裡伐木的時候,山窩子經常會有一孔孔又深又冰的泉水,我就曾經在裡頭見過一種慘白色的魚,這魚可跟鴨綠江那些美味的‘三花五羅十八子’不一樣,它們身上的鱗片都是反著長的!”他有點誇張的說:“木幫裡的老把頭師傅管這物件叫作倒鱗魚,說是味道苦得能要命,吃上半口嘴巴裡個把月都是黃連味兒。後來我問老把頭師傅為啥這倒鱗魚長成這個色兒,老把頭師傅告訴我,越是不見光的地界兒的物件,它們的身子越白。所以說,既然陳連長他們挖到了白毛地鼠的窩,估計最少也有十幾米深哩!這個深度指不定還藏著什麼怪玩意兒呢,魁嶺葦塘枯井裡的大哼哼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嘛!”我又執拗地問杜少謙:“十幾米深的地下,究竟會有什麼東西值得陳連長興師動眾呢?”杜少謙笑著反問道:“你和皮五覺得會是什麼呢?假設你們是陳連長的話,什麼東西會讓你們這麼不顧一切,拚命掩飾,卻又怕外人知道?”我和皮五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時間慢吞吞的,爬一樣,爬得人撕心裂肺的焦躁。疲勞和飢腸轆轆在這種時候變得異常鋒利無比,刀一般,它們不是在用刀刃割砍,而是用刀尖一下下挑起皮肉,一下,又一下……終於,房門再次被推開,“吱嘎”的一聲。
    陳連長拖著沉沉的腳步走向杜少謙,杜少謙忙起身詢問被埋士兵的情況,陳連長面無表情地說:“多謝杜科長掛念。他們沒事,只是受了一點輕傷。”說罷,陳連長又命門外的士兵領著我們去換下濕衣裳,處理在江心島所受之傷。
    諸事停當,我們再回到房間時,陳連長也拾掇一新。只不過他乾淨的面頰之上神色異常,多少顯得有些惴惴不安。他指著桌子上熱氣騰騰的飯菜,說:“白米飯,剛剛才燉好的肥肉,我想你們肯定餓壞了。”皮五早已迫不及待,陳連長話音未落,他就抄起飯碗“吭哧吭哧”吃了起來。
    我雖然餓得兩眼冒金星,但是看到這番情景還是禁不住有些疑惑:須知在那個特殊的年月,這白米肥肉可是上好的東西,尤其在鄉村,不是逢年過節根本難得一見,就是見到也不夠塞牙縫的,怎麼陳連長會如此慷慨用它們來招呼我們?我猛然想起無臉士兵臨終說過的那個“肉”字,難道這裡頭有什麼古怪不成?陳連長見我畏首畏尾,八成明白了我的顧慮,他端起飯碗衝著我問道:“這些不合你的胃口?”我瞄了瞄杜少謙,只見他鎮定自若地嚼食著,這才放下心來跟著往嘴裡塞了個滿滿登登。
    飯吃到一半,陳連長突然放下碗筷,說道:“杜科長,其實……這件事情不是非得對你們隱瞞,實在是對破案並沒有什麼幫助。但是,現在你們既然都看到了,我想還是跟你們講講為好,免得我讓你們離開時還心生疑惑。”陳連長突然間的改口毫無徵兆,我頓時愣住了。
    怎麼他對待所隱瞞之事前後的表現如此大相逕庭,難道僅僅是因為我們看到了那個深坑而已?
    琢磨來琢磨去,我都覺得這似乎並不是一個很好的理由:我們此刻身處他所管轄的範圍之內,只要他一聲令下完全可以把我們驅逐在外,毋庸置疑的……“可能你們會覺得唐突,不知道我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陳連長補充道,彷彿拆穿了我的心思似的,“不瞞杜科長,我現在大可以請你們離開軍營,我想就算陳某這麼做你們也無話可說,軍事禁地的相關條例怎麼規定的你們應該懂。不過我實在是對杜科長的古道熱腸深感欽佩,相信杜科長明白這件事的利害關係之後,自會體諒我的苦衷。”杜少謙歉然道:“勞煩陳連長了。當日吳先生被害之時,神秘人獠牙剃刀曾出現在案犯現場;而後我們根據相關線索抵達江心島,他也曾在島上故意留下了若干謎團;如今獲知三天前陳連長也曾見過他,一線牽著三點,所以我推斷這其中必定有什麼千絲萬縷的聯繫。說不定……陳連長將這件事說出之後,一切便會豁然開朗。”陳連長似笑非笑地搖著頭,像是對杜少謙過於自信的分析並不以為然。他說:“好吧,但願如此!杜科長,我想你應該有所耳聞,許多年前的這裡,曾經……曾經發生過一場對空戰鬥……”
    “難道……”杜少謙偏著臉頰思索著,目光緩緩開散出去,“難道,陳連長指的是抗美援朝期間保衛水豐發電站的那次?據說,那場激戰異常慘烈,負責保衛任務的高射炮團損失慘重,不過卻也擊落了十幾架敵軍戰鬥機。如果我沒有估算錯,那應該是咱們國家對空作戰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戰鬥吧?”“陳某不才,當時正是該炮兵團的一名戰士。”陳連長說。話畢,他見杜少謙略微有些驚訝,隨即又緩緩道來,“其實,早在這場戰鬥之前,美軍的戰鬥機就曾襲擊過這個地界兒,只不過當時美軍意在炸毀發電站附近的鐵路和橋樑,根本沒碰發電站一根汗毛。他們深知這座發電站的重要性,要知道它可是朝鮮和中國東北地區用電的重要動力基地,他們是想連同朝鮮的三千里河山一併鯨吞。可是沒想到中國出兵朝鮮之後,美軍在戰場上被中朝大軍打得焦頭爛額,潰敗不已,如意算盤落了空,於是便處心積慮地想破壞這個目標。當時他們集結了近三百架戰鬥轟炸機瘋狂地撲向發電站,野蠻地向發電站週遭傾瀉了百八十噸炸彈,只是在咱們的高射炮團猛烈的火力打擊下,始終無法直接瞄準發電站投彈……所以,今天這座發電站此刻還能安然橫在鴨綠江上,都是大傢伙兒用命拼回來的!只不過……”
    陳連長說到這裡欲言又止,眼神裡充滿了對往事的耿耿於懷。
    他歎息一聲:“只不過後來發生的事情就鮮為人知了!由於戰鬥發生得過於頻繁,交通運輸中斷是常有的事兒,因此食品供應就變得非常困難,有時候我們很多天都吃不上口青菜,很多同志因此都得了夜盲症……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美軍又下狠招,他們居然用專門的戰機向安東、鳳城、撫順等戰爭後方地區投放了……投放了大量四格彈,而且尤其在我們的防線範圍內投放得最為密集!”“杜科長,什麼是……四格彈?”我扭臉問杜少謙。
    “四格彈……”杜少謙眉頭緊蹙,“這種東西……是當時美軍秘密研製的一種生物細菌炸彈,彈內大都分成四小格各自獨立的空間,一般裝有帶有傳播性的毒蟲或者毒液,彈體炸開之後這些毒源便會瀰散開來,傳染得飛快,殺人於無形!”“不錯!杜科長,你當真見識匪淺!”陳連長立即說道,“但那個時候我們部隊連溫飽都是問題,身體抵抗力自然低得可憐,再加之當時的醫療設施,衛生條件有限,因此許多戰士都被那些帶著細菌病毒的蒼蠅、蚊子、跳蚤、螞蜢給傳染了,特別是那些文職幹部,平日裡就弱不禁風,基本上十之八九都受了其中的天花之害。杜科長應該知道這種傳染病,就算是僥倖得以治癒的人,從此臉頰之上也都掛著星星點點的痘痕……”
    “什麼?天花?你是說天花?”杜少謙顯得有些吃驚,繼而突然提高了嗓門脫口問道,“那麼,那麼陳連長是否還記得,在這些患病的戰士,尤其是文職幹部當中,是否有一位姓吳的人?”杜少謙此話一脫口,我當即就明白了其中的隱意:業已身亡的吳先生臉頰之上確實有些清淺的痘痕,這一點凡是見過他的人都會留下印象,甚至在麻條溝我與他初次見面就注意到了,而文職幹部之說也跟吳先生的身份相吻合……我的心頭為之一顫:倘若當年的患者之中真有吳先生在內,那麼就是說,他對魁嶺週遭的地界兒應該很熟悉,這樣一來事情就更複雜了:一個人重回舊地被殺,顯然不能排除其與之前的舊人舊事無關!但是,吳先生生前的種種表現完全是一副初來乍到的樣子,究竟是吳先生在有意隱瞞這段經歷,還是這件事的確僅僅是湊巧而已?
    這時候陳連長說道:“杜科長,實不相瞞,這畢竟是十多年前的舊事了,那個年月的部隊都是打散了拼湊,重組過後再上戰場拚命;興許今天同志們還在一起談笑風生,明天就性命不保陰陽兩隔了,死傷就跟家常便飯似的,我又怎麼能記得過來他們每個人的姓名呢?再加之上級為了避免更大規模的傳染,索性將染病的同志們護送到了魁嶺找鄉親們幫忙照看,人員就更是散亂不堪啦……”
    是了!是了!我的心臟怦怦亂跳得厲害,陳連長這番話已然填補了我的疑惑,那一刻我確信:被割掉頭顱的吳先生必定是當年染病患者中的一員了!
    我抬起頭來去看杜少謙,雙目乍一交接,杜少謙倏地避開了我,接著向陳連長問道:“當時大概是幾月?陳連長能不能幫著我再回憶一下。”陳連長脫口說道:“1952年7至8月間,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地告訴杜科長,絕無差錯。”
    杜少謙躊躇片刻:“陳連長,那麼後來呢?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情?”陳連長滿臉嚴肅:“後來……後來,由於美軍投擲的四格彈數量實在太過龐大,其中難免會有部分未炸裂的啞彈,上級領導發現這個問題後,就臨時想出個法子來:抽調部分士兵組成一支小分隊收集防區內的這些啞彈,然後挖掘了一個深坑進行掩埋處理……再後來,美軍利用細菌炸彈殘害軍民這件事引起了國家的高度重視,幸虧咱們採取了及時的防範措施,才沒有造成更大的災難。”他歎了一口氣說:“只不過,當時抗美援朝戰爭的情況仍不明朗,戰機瞬息萬變,那些被埋藏的啞彈重新發掘之事只能被迫擱置下來。待戰爭終於取得勝利之後,緊接著又開始進行大規模的換防撤軍,許多因戰爭遺留下來需要處理的事情堆得比山都高,別說當時下命令的上級領導不記得這些啞彈,就是親自參與掩埋工作的我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可是,誰又能料到,這個隱疾在過了這些年以後,居然又……”
    杜少謙猜測道:“陳連長的意思是,現在那些細菌啞彈又死灰復燃?而你們正在夜以繼日地做的就是這件事?不過,既然那些啞彈埋在地下那麼多年都沒事兒,怎麼突然之間就……”
    陳連長打斷杜少謙:“問題就出在這塊兒!戰爭結束之後,我本來隨著部隊已經離開這裡了,豈知造物弄人,我所在的高射炮團其後幾經改編,建制被打亂,上級領導得知我曾經在此參與過抗美援朝之戰,言說我熟悉這裡的環境,工作起來得心應手,所以就將我派到了這裡擔任了駐防連長。最初的那些年諸事太平,只是……就在前不久,卻突然發生了一件讓我深感不安的怪事,這才讓我猛然記起了那些埋在地下的禍根!”“是什麼事情?”我插嘴道,“陳連長,難道是咱們軍營裡的士兵被那些東西給……”
    “倘若真如你猜測的那樣,是咱們自己的戰士受到了它們的毒害,那問題就不會像當下這般嚴重了!”陳連長擺手道,“現在,受害的恰恰不是咱們自己人……你懂了嗎?”陳連長的話讓杜少謙和我都略有錯愕,杜少謙“噢”了一聲:“不是咱們自己人,那是?”陳連長繼續說道:“戰爭剛剛結束,中朝雙方做的第一件事當然就是軍隊各歸其位,然後重新劃定駐防區域——可能你們來到軍營時也已經看到了,咱們的哨所跟朝鮮的哨所是比鄰而居。”他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而現在,就是他們的士兵出了問題!短短半個多月,才半個多月而已,朝軍已經更換掉了兩批駐防的士兵……其實,起初這並未引起我的注意,更換駐防士兵本就不是什麼新鮮事,可是後來看到那些士兵都是被擔架抬走的,這卻讓我大惑不解了。因著經歷過抗美援朝之戰,我對那繞口的朝鮮話略通一二,離得近自然就聽了些隻言片語,待經過仔細推敲才得出了結論:這些被抬走的士兵都是染了霍亂之疾!後來,我看到朝軍在他們所轄範圍內查找病源,這才恍然想起許多年前那些埋入地下的細菌啞彈。於是,我根據自己的記憶苦苦地搜查,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就在這兩天讓我確定了它們的位置,湊巧的是,那些要命的東西偏偏位處我方領土,而且,居然就在軍營之內!”杜少謙接過話來:“也就是說,這些細菌啞彈很有可能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地下腐爛滋漫了?再加之此地又位鄰鴨綠江岸,連年累月的洪水氾濫,導致地層潮濕,所以它們已經順勢越過了兩國的邊界線?”皮五聽罷愣頭愣腦地說:“那……那這再好辦不過咧!陳連長只要知會他們一聲,兩家合力把這些玩意兒挖出來銷毀不就大功告成了嘛!幹嗎還藏著掖著,弄得神神秘秘的?”陳連長瞟了兩眼皮五:“凡事都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倒好了,我也就不用這麼煞費苦心!”他頓了一下繼續說:“杜科長,我想這一點你應該明白,戰爭是非正常時期,雙方那可都是同仇敵愾,有勁兒往一塊兒使,恨不能同穿一條褲子,簡直不分你我;可是一旦和平了,事情就得有一說一,容不得半點差池。遠了不說,前兩年咱們還跟蘇聯稱兄道弟,可是轉眼之間這個所謂的老大哥就翻臉不認人了,馬上跟咱們算起了舊賬。這件事雖然小,但保不齊就會被無限放大,我就是怕因為這個雙方再起什麼爭執——畢竟現在是對方受害,而病源又在我方。”杜少謙點頭道:“嗯,陳連長的顧慮並非沒有道理。可是,這畢竟不等同於普通的清理工作,應該由相關部門來進行專業處理,陳連長為何不上報?”陳連長唉聲歎氣道:“現在朝方正在加緊查找病源,咱們若是坐以待斃等待相關部門來處理,怕是黃花菜都涼了!而且,現在正值雨季,道路難行,就算來人最少也得個十天半拉月吧。杜科長你為了查案不辭辛苦,不避險阻登上江心島,往大了說不就是為國為民嗎;陳某現在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所以才不惜捨命來做這件事!”“陳連長當真是用心良苦!”杜少謙托著飯碗輕輕晃了晃,“這也就是你用白米加肥肉改善士兵們伙食的緣由吧?”“看來,什麼都逃不過杜科長的雙眼!”陳連長笑道,“還是那句老話,既然我把這件事如實相告了,還希望杜科長離去之後就不要再回來,我是真的不想有無辜的人再牽涉此事。話說回來,陳某確實再也幫不上你什麼忙啦。”杜少謙客氣道:“哪兒的話,陳連長已經幫到我了,起碼,因為這件事我們獲得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或許他日找到真兇靠的就是它們!”陳連長頷首道:“這就好!這就好!那……陳某這就少陪了,那頭我還得趕緊去忙活忙活。另外,你們夜宿之處我已命人安排妥當,飯後自然會有人帶你們前去。”說罷,陳連長匆匆走出了屋子。
    陳連長告別之後,杜少謙心不在焉地收拾起碗筷,嘴裡緩緩念道:“時間,時間,時間……”
    我疑問道:“杜科長,難道陳連長說的這件事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杜少謙搖頭道:“不是這個。我是說時間有問題……對,是時間。你應該還記得,陳婆曾經說過,當時張樹海和李光明兩人是什麼時間來到魁嶺的來著?”杜少謙自問自答:“是抗美援朝期間,沒錯,就是在那個時候。可是,吳先生呢?假設他就是當年那批染病患者的一分子,那麼他也是在那個時候被送到了魁嶺,這樣一來……時間就重合了!既然如此,我們是不是可以……”
    “杜科長是說,很有可能三個人相互之間有過接觸?”我搶話道,“要是這樣的話,江心島谷底的怪誕沙船之謎就不是孤立存在的了,這件事很可能也跟吳先生之死扯上了千絲萬縷的關係!”“還不能完全肯定。所以,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趕回魁嶺,然後請陳婆來確定我們的推測。但願她不會忘記當年發生過的一切!”杜少謙躊躇滿志地說。

《遼東軼聞手記:紙人割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