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鬥法

  我正想往外溜,被太婆叫住了:「往哪裡跑?過來,我有事問你。」
  我只能走過去,,賠著笑臉:「您說,我在聽著呢。」
  太婆坐在那兒,上上下下不停地看我,看得我全身發毛了這才問:「昨晚那些人真是你打倒的?」
  我有點小得意:「當然是!」
  「你沒這個本事!」太婆很肯定地說,「一對一你能打倒犁頭就不錯了,是不是有人幫了你?」
  真的是人老成精,騙不了她,我不敢騙她:「沒人幫我,但是當時好像有人在後面推了我一把,我感覺全身都是力氣,啪啪啪,一眨眼就把他們全放倒了,簡直就是……武林高手啊!」
  「神打!」太婆臉上露出驚詫之色。
  「神打?」我有些莫名其妙,以前沒有聽過這個詞。
  太婆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悠遠溫柔,略有笑意,沒有回答我。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種表情,等了一會兒不見她回答,忍不住問:「太婆,什麼是神打?」
  太婆回過神來,眼神還是有些「溫柔」,笑道:「就是神仙附體,或者神仙借力給凡人,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我急忙問:「你以前見過?」
  太婆揮了揮手:「沒事了,你想幹什麼就去吧。」
  把我的胃口調起來了又不說,這不是玩我麼?不過太婆不說就是不說,沒人能逼她,我只能倖倖然出門,往村後張靈鳳家走去。
  到了張靈鳳家,她正拿著一個大掃把在掃地,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轉頭見到是我進去,吃了一驚:「你,你又來做什麼?」
  我笑道:「怎麼,不歡迎啊?」
  「你……」她好像有許多話要說,結果什麼都沒說,眉頭也皺了起來。
  我拿出那張紅紙遞到她面前:「不用擔心,什麼事都沒有了,以後你就完全自由了。」
  張靈鳳認真地看了兩遍,臉上有傷感之色,把紅紙遞給了我:「我說過很多次了,我的事你不要管。」
  我有些意外:「你不高興?」
  張靈鳳平靜地說:「我是他們養大的,沒有他們我早就死了,不論他們怎麼對我,我還是把他們當成親人。」
  我心裡有點不是味道,我一腔熱情幫助她,結果她卻把徐家的人當親人,這算什麼啊?不過換一個角度思考,說明她是重情義講良心的人,如今最缺少的就是這樣的人!
  張靈鳳說:「你回去吧,沒事別來找我,我一個人過得挺好的。」
  我很鬱悶,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心裡的怒氣:「那好吧,有什麼困難,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儘管來找我,我不在也可以找我家裡人。」
  張靈鳳沒有說話,繼續掃她的地,其實地上很乾淨,並沒有垃圾。
  我走出她家門,越想越氣,我什麼時候被人這樣冷落過啊!興沖沖的來卻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這種感覺當然不好受。我確實是想從她那兒學一些法術,但更主要的是同情她、可憐她才幫她的,結果人家卻不領情……
  我心情鬱悶,接下來幾天除了睡覺,就是跟朋友們打牌、喝酒,又過起了前不久失業又失戀後的日子。有時酒醒了夢醒了,卻更迷惘,不知道該做什麼,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活著。要事業沒事業,要愛情沒愛情,要理想沒理想,人生的意義在哪裡?像父母一樣種點地過一生,我心不甘,可是外出打工也改變不了什麼。
  那天被我打過的幾個人,看到我就遠遠躲開,村裡無人不知我是「萬人敵」,連徐壽來一家都鬥不過我,所以除了徐壽來至親的人外,都把我當成英雄和偶像了。可是我自己清楚得很,那根本不是我的能力,我連狗熊都不是。
  這樣大約過了一個星期,我爸因為我無所事事,整天喝酒睡覺訓了我幾句,我心情更糟,跑到朋友家喝酒,喝到半夜才醉醺醺地回家。剛走到家門口,我突然感覺胸口一陣錐心刺痛,天旋地轉,向前倒下就不省人事了。
  等到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我家裡人都站在旁邊,張靈鳳居然也在,手裡拿著一個小杯子。我很驚訝,挺身坐了起來:「發生了什麼事?」
  我家裡人見我醒來都明顯鬆了一口氣,我媽急忙問:「你沒事吧,哪裡不舒服?」
  我除了感覺有些虛弱外,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所以搖了搖頭:「我沒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太婆說:「你昏迷不醒,我們無計可施,只好請靈鳳來看看,又是她救了你啊,快謝謝人家。」
  我望著向張靈鳳,張靈鳳連連搖頭:「不要謝我,這事還是因為我,有人……有人用邪法害你。」
  我們都吃了一驚,立即想到了徐德成一家,但是他家裡人應該不會使用邪法吧?
  張靈鳳道:「他們請人來了,來路不正,是個邪物。還好上次我給你畫的符在你身上,保住了一條命,他們竟然下這樣的狠手,太過分了!」
  正說著,她突然怒目圓睜,很用力地向身後掃出右手,手指奇異地彎曲,應該是個法訣,同時她厲喝一聲:「自作自受,從哪裡來的還回哪裡去!」
  她身後並沒有人,我們都吃了一驚,全部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心懸到了嗓子眼。
  張靈鳳收回了手,身上的氣勢也減弱了,但還是帶著怒容:「他們請來的人自食惡果了,徐家也會受到影響,這是他們自作自由,怨不得別人。」
  我們都有些心驚肉跳,沒有說話,房間裡面靜了下來。四周安靜得出奇怪,連夜蟲叫聲都沒有,感覺氣氛有些詭異和陰森。
  張靈鳳的氣質和表情發生了一些變化,顯示出平時的羞怯模樣,低聲說:「已經沒事了,我就走了。」
  太婆道:「我送送你。」
  張靈鳳急忙道:「不用,不用,怎麼敢讓你老人家送我。」
  太婆不由分說,拉著她的手往外走,我知道她是要單獨跟張靈鳳說話。
  小鄉村裡藏不住秘密,況且還有一大群八卦婆,第二天早上村裡就在到處交頭接耳,流傳著各種版本的「鬥法」傳說,情節極度誇張,比昨晚的實際情況要精彩了百倍,以至於我都懷疑我是不是當事人了。
  剔除了誇張的部分,還原出真實過程:昨晚徐德成親自開車接了一個神秘老頭到家裡,在徐家的二樓擺了香案施法,折騰了一會兒,老頭突然慘叫一聲,吐血倒地昏迷不醒。徐家的人嚇壞了,急忙請村裡的醫生搶救,結果沒救活,老頭死了,快天亮時匆匆忙忙把老頭的屍體運走。因為請了醫生去搶救,鄰居家也聽到了些聲音並且看到他們把老頭的屍體抬上車,所以事情就傳開了。至於村裡的八卦婆何以能說得活靈活現,有如親眼見到,大概是因為有人修出了天眼通吧?
  我很氣憤,也一陣陣後怕,張靈鳳是不會害人的,昨晚只是把對方的邪法反彈回去,結果那個老頭死了。這就說明徐家不是一般的打擊報復,而是要我和張靈鳳的命,好狠毒的心腸和手段!
  我想要拿了那紙文書去找徐壽來算賬,但被太婆阻止了,太婆說沒有這個必要。老祖宗一向處變不驚,深謀遠慮,我雖然在外面跑了幾年,人生閱歷還是不能望其項背,當然聽她的。
  張靈鳳又一次救了我,我該去感謝她一下,同進我也有些擔心她的安危,所以跟太婆說了一聲,便去張靈鳳家了。
  她家的大門開著,她在廚房的神龕前雙手合十低聲唸經,見我進來也沒有停下,又念了兩三分鐘才結束。
  我正要開口,她歎了一口氣:「我叫你不要管我的事了,你就是不聽,這一次多危險啊!」
  我心裡湧起一陣暖意,原來她不讓我幫她,不是還顧念著徐家,而是怕我受到傷害。我為她做的事,她還是感激的,只是她這樣的人不會把感激從嘴裡說出來。我又湧起了學法術的念頭,笑道:「你教我兩招,不就沒事了。」
  「不行!」張靈鳳一口回絕了。
  「為什麼不行?」經歷一次波折之後,感覺我跟她的距離更近了一些,我不客氣直問。
  「因為你學了法術會闖禍。」
  我直接無語了。確實,如果我學了厲害的法術,肯定會物盡其用,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誰要是敢惹我我就給他點厲害看看,哪裡能像她這樣低調甚至受了欺負還忍氣吞聲?
  「還有你不適合學法術。」張靈鳳補充了一句,算是安慰吧。
  「那我能學些什麼嗎?比如像那天一樣突然力大無窮?我保證不先動手打人,只用來自衛。」
  「那是我師父的神通,我教不了你。」張靈鳳搖頭,見我很失望的樣子,大概有些於心不忍,「我可以教你一個防身的法訣,一般的鬼邪和邪法就害不了你。」
  「好,好,我就是要學這樣的。」我大喜過望,學了這個以後就不要怕被人暗算了,荔灣廣場之類的地方也可以橫衝直撞了。
  張靈鳳就像是知道了我在想什麼,立即補充了一句:「不能用來做邪事,否則就不靈了,以後都沒用了。」
  看樣子是不能再做「拜鬼求碼」的事了,但學了防身的法術總是好事,我答應了。接著張靈鳳開始教我怎麼掐訣,怎麼唸咒語以及使用時的注意事項。
  原來法術的威力是取決於精神力和意志力,如果沒有集中精神加上堅定的意志,打出手訣只是個空架子,幾乎沒有效果;如果是能通靈的人,或者經過多年修行的和尚、道士來使用,效果就會非常強。
  這個法訣叫做「觀心咒」,掐訣要使用雙手,口中念一段不算長的咒語。掐訣唸咒時可以使本心清明,意志堅定,不為外邪所惑,普通人正確使用也能抵禦一般的鬼怪和部分邪術,修為高的人甚至可以一眼看穿妖魔鬼怪的本體。
《旁門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