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段凝芷的師父

  我知道坐飛機容易被人查到我們的去向,但是為了趕時間以免段凝芷在半路上毒發,我只能選擇坐飛機。
  午時和子時,是物極必反,陰陽交替轉換的節點,很多不可思議的事都是在這兩個時間發生。蠱蟲這一次暴發是在子時,下一次極有可能是在午時,所以我要盡可能在午時之前到達目的地。
  第二天我們一大早趕到機場,發現沒有直接去蘇州的航班,只能先飛去上海,剛好能在午時之前到達機場。但另有一個大問題,乘客不能直接帶寵物上飛機,要托運,並且還要有寵物檢疫證明。我來不及去給喵太辦什麼證件了,它身受重傷我也不能丟下它,真把我愁死了。
  幾番思量,我還是決定把喵太留在這裡,它有頑強的生命力和生存能力,在這裡等我兩三天沒問題的,我安置好了段凝芷就來接它。
  我打開背包把它放出來,摸著它的頭用意念告訴它,叫它在這裡等我三天不要跑太遠了。喵太只是靜靜地看著我,沒有一點情緒波動,所以我不知道它是什麼想法。
  「哥們,支持一下,我真的是沒辦法才丟下你。」我在心裡說。
  喵太喉嚨咕嚕了一聲,終於發表意見了,那意思卻是:我也找個女朋友去。
  汗,原來它完全知道是怎麼回事,這是在說我重色輕友啊!
  喵太轉身不緊不慢地走了,腳步很穩,已經有基本的行動能力了,我稍放心了一些。段凝芷有些驚訝:「你就這樣讓它走了?」
  「放心,它的生存能力強著呢!」
  「可是它傷得很重啊!」
  「你不是說它有九條命麼?」
  「……」
  上午近十一點,我們到了上海機場,急忙找一個僻靜的地方,段凝芷的蠱毒可能要發作了。不料一直等到了十二點整,她並沒有發生什麼症狀,如此看來蠱毒只在半夜子時發作一次,中午不會發作。
  我們準備離開時,牆角邊走出一隻巨大的黑貓,威猛優雅,沉著凝重,不是喵太還有誰?我和段凝芷都驚呆了,它怎麼可能在這裡出現?
  「它一定是搭飛機來的!」我肯定地說。
  「不可能吧,它怎麼能過得了安檢上飛機?又怎麼知道我們在哪一架飛機?」
  我笑了起來:「你還是太小看喵太了,我剛認識它的時候,它就懂得搭公共汽車,搭飛機也不奇怪,沒什麼它做不到的。」
  我抱起了喵太,與它交流,果然它是搭同一架飛機來的。它偷偷溜進了貨艙,因為到了這邊卸貨時間較遲,所以現在才出來。
  喵太真的是太聰明了,聰明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我和段凝芷當然非常開心,叫了一出租車,帶著喵太馳往蘇州。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不過現在除了一些園林和景點,城裡都是鋼筋水泥的高樓大廈和堵塞得像烏龜爬的車流,全國都沒什麼差別了。段凝芷指點著司機穿城而過,到了西郊幾十里外一個小村子,在村口停了下來。
  說實話我很緊張,段凝芷的師父是青蚨門的高人,而且不允許她交男朋友,現在我不僅成了她男朋友,還害她變成這樣,她師父能給我好臉色嗎?在段凝芷的心目中,她師父好像比她父母更重要,這等於是第一次見丈母娘,萬一她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該怎麼說服她?要家世我沒有顯赫家世,要財產我一窮二白,賣牛黃的錢基本被我揮霍完了,要能力我也沒什麼特別出眾的能力,要容貌我也只是一般,而段凝芷卻是貌如天仙,師出名門,家中巨富……
  「你愣什麼呢?快走吧。」段凝芷笑嘻嘻望著我,蒼白的臉頰上浮現一點紅暈,顯然她也有些緊張和羞怯。
  「呃,好。我該怎麼稱呼你師父呢?」
  段凝芷嗤地一聲笑起來,笑得我真的臉紅了這才說,「這裡的人都稱她秀姑,你也可以這樣叫。她快六十歲了,或者叫她奶奶、婆婆、前輩什麼的,隨你怎麼叫。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嗎,怎麼突然變得害羞了?」
  「喀,這是窮女婿見丈母娘,能不怕嗎?對了,我忘了買禮物了!」
  段凝芷白了我一眼,拉著我的手:「買什麼禮物啊,走!」
  我只能硬著頭皮跟著她走,喵太跟在我們後面。我想醜媳婦第一次見公婆,大概也是我現在這種感受吧?
  這個村子比較偏僻,幾乎都是村民自己建造的兩三層樓房,少數還是土木結構。村子後面是一條連棉的矮山脈,村前是大片的菜地和一些魚塘、蓮田,頗有農家氣息。我們沿著有些破損的水泥路走到村子另一邊,來到一棟孤立於蓮田和魚塘之間的房屋前。
  這棟房子是土木結構的,看起來很普通還很舊,外面用土牆圍成了一個院子。院子的門沒有關,可以看到一隻母雞正帶著一群小雞在覓食,幾叢修竹探出了牆頭,在風中微微搖晃。本來是最普通的老舊土房,因為有了魚塘、蓮田、翠竹和小雞作為襯托,變得有些詩情畫意,感覺特別寧靜,卻又生機盈然。
  斯是陋室,唯吾德馨。我突然想到了這一句話,這棟看起來平凡的屋子的主人,絕對不平凡。
  段凝芷放開了我的手,先往裡面走,叫了一聲:「師父,我回來了。」
  裡面有人「咦」了一聲,我們穿過院子走到大門口時,從裡面迎出一個人來。她身量頗高,顯得有些瘦削,臉色很蒼白,第一眼給我的感覺就是溫和、文雅、秀氣、慈祥。再細加打量,她的頭髮已經花白,剪得很短很整齊,臉略嫌偏長了一些,眉毛很淡,眼睛細長很好看,眼角有些魚尾紋,可能是這些特徵給人秀氣和文雅的印像。但是多看兩眼,我覺得她身上陰氣特別重,臉色那麼蒼白也不正常,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並不如第一眼看到那麼可親。
  秀姑面帶微笑望著著段凝芷,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接著皺起眉頭瞪大眼睛緊盯著段凝芷的臉:「你怎麼了?」
  「我……我中毒了。」
  秀姑一把抓住了段凝芷的手,另一隻手按到了她額頭上,微閉雙眼凝神感應。我非常緊張,能不能治好段凝芷就全看她了!
  過了足足有三分鐘她才放開段凝芷,臉色很難看:「是誰對你下的蠱?」
  我覺得我應該有所擔當,而不是逃避和隱瞞,接口道:「是百消門的人,前輩有辦法解毒嗎?」
  秀姑的眼光這才落到我身上,接著又落到我旁邊的喵太身上。喵太蹲坐在地上,大模大樣,很平靜地與秀姑對視著。
  段凝芷急忙說:「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許承業,是魯班門的傳人,多虧了他救我,要不然我就回不來了。」
  「哦?」秀姑有些動容,再次上下打量我,我拱手作揖:「拜見前輩。」
  秀姑道:「不必多禮,我只是一個鄉下老太婆,不是什麼前輩。多謝你仗義相助救了凝芷,只是她怎會與百消門的人起了衝突?」
  段凝芷急忙道:「師父,我單獨跟你說,許大哥,你先坐一會兒,喝杯茶。」說著還對我使了一個眼色,叫我不要多嘴。
  秀姑點了點頭,神色已經恢復如初,請我在客廳坐下,不慌不忙地泡茶,然後靠罪一聲與段凝芷到裡面去了。雖然她表現得很禮貌,沒有絲毫怠慢,但我可以感覺到她的冷漠和戒備,甚至是排斥。
  我坐如針氈,焦急地等待著,喵太毫不客氣坐在我旁邊,呼嚕呼嚕睡起了大覺,受傷之後就特別愛睡覺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左右,秀姑單獨出來了,臉上看不到任何喜怒,我急忙站起來問:「前輩,她身上的毒您有辦法解嗎?」
  秀姑道:「你跟我來,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我一陣頭皮發麻,大勢不妙啊,否則沒有必要避開段凝芷來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只能應了一聲跟著她往外走。
  出了院子,沿著小路走到了魚塘的田埂上,夕陽斜掛,四周空曠,數十米內都沒有人。秀姑停下腳步望著魚塘裡的漣漪:「不知道許先生對凝芷有多少瞭解?」
  我心裡「咯登」一聲,她的稱呼如此冷漠,看都不看我一眼,果然是大大的不妙。我猶豫了一下,堅定地說:「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包括用我的命來換她的命。」
  「果然如此!」秀姑歎了一口氣,「這孩子,開始學會騙人了。」
  我一頭冷汗,不知道凝芷是對她怎麼說的,我才說一句話就被人家拆穿了。
  秀姑轉頭望了我一眼:「我不是問你願意為她做什麼,而是問你對她瞭解多少。」
  這個問題真的太難回答了,並且此刻我的智商下降到了連平時一半都不到,斟酌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們互為知己。」
  「哦,那麼你知道她體質特殊,與眾不同嗎?」
  我吃了一驚,傲邪說過她是玄陰奼女,老婆婆說過她體質陰柔,現在秀姑又說她體質特殊,難道她真的與眾不同?我問:「她體質特殊,增加了解毒的難度嗎?」
  不知道是不是夕陽反射的原因,秀姑眼睛裡面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她是純陰之體,剋夫之命,在家克父母,出嫁克丈夫,不能嫁人!」
《旁門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