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庭有柿子樹

    我站在那裡任由父親緊緊的抱著我哭泣,是呀,父親是祖父的親兒子,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最痛苦的人該是他啊。過了一會,我拍了拍父親的後背。他抬頭,看著我擦乾淨了臉上的淚花。開口道:「對了,院子裡那棵柿子樹就是你祖父在你走後種下的,現在也快茶杯粗細了。」
    我往院子西南角望去,果然一株柿子樹立在那裡,回到家時候就看到了,只是沒在意。不曾想竟是祖父種下的。我走到樹前,這棵樹已經枝葉繁茂了。
    「你祖父種下那棵樹後,想你的時候就在樹前喝酒,看著樹一天天茁壯成長著。我知道他是把對你的思念全寄托在了樹上。」父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手掌摩挲著柿子樹的軀幹,想想祖父站在它面前喝酒了樣子,一陣悲傷。過了好大一會,才轉頭向父親走去。
    父親的眼角爬上了不少的皺紋,看著他漸漸老去,我心中也不是滋味。轉而想到了師父如今已經十多歲,又施法損失了五年的陽壽,如果有一天也突然離去,那會是怎樣的光景。我心中暗下決心,好好對待身邊的每一位親人,絕不讓自己再度後悔。
    在月光如水照耀的院子裡,我和父親談了半宿,把這些年經歷的奇詭之事都與他說了,不過一些危險有意的隱瞞了下來。不想讓他擔心。三年多沒見面,短短的半宿交談我們父子之間的感情又回到了從前,這就是血脈之間聯繫。老話說,親上親,打斷骨頭連著筋。一直到後半夜了,我才起身往屋子走去,想休息一會。
    「知白,你終於大了。一會也成為咱家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以後家裡的事情你也操勞點吧。」父親在我身後說道。
    我的心情有些喜悅,終於在父親眼裡我也是個男人了。躺倒床上,我思緒良多,想著想著漸漸沉沉的睡了過去。大早上村子裡的公雞,起此彼伏的叫了起來,似乎在爭著炫耀自己嗓子的清脆一般。休息了一夜的村子開始了忙碌的一天。我穿上衣服走到了院子裡。
    天色已經濛濛亮了,師父已經在院中盤膝而臥,開始了修道一天的早課。修行這種東西,猶如逆水行舟般,不進則退。要的就是由定力,守得住幾十年如一日的寂寞。師父這麼多年的堅持才換了這一身道法。我趕忙走到了師父身邊,同樣盤膝打坐。記得有一陣子我在山上道觀,覺得自己裡練得有些成效,能打出符咒,也練了一身的功夫。開始有些看不起打坐的基本功,飄飄然起來。被師父大肆訓斥了一番,記得他老人家是這般講的,「梨園唱戲的名角說他們一日不練基本功,自己知道。三天不練同行知道,七日不練連觀眾也都能看出來,但他們就算功力下降,也無非是損失些觀眾罷了。咱們可驅的是邪,捉的是鬼。到時候害了自己的性命可就不好了。」
    那些話被我牢牢的記在腦海中,一刻不敢再懈怠。盤膝閉目之後,就進入物我兩望的境地了。感覺是天地四周的靈氣,吐納吸入體內,漸漸轉化為身子裡煉出的氣,氣血運行幾周天後最終匯聚丹田之內。最初修道之時,我氣血運行一周天就不繼了。這幾年的勤奮修煉,也堪堪運足九周天了。師父說,九是數之極,運滿九周天是有好處的。只不過我不知道罷了。他老人家氣血足足能運行七十二周天,在我眼中實在是妖孽一般的存在。
    運滿九周天,我長出了一口濁氣,把體內那些廢氣排出,也站起了身子。師父正巧了睜開了雙眼,看著我一副越看越喜的模樣。比那丈母娘看女婿還要高興一般。看得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站起身子活動活動手腳的筋骨後,我在院子裡打了一套拳法。師父說這套拳是祖師觀察山中猛獸、精怪創出來的。那些野獸精怪的本能習性暗與天理相合,長觀察總結出的規律拳法,對人身體有神秘的好處。與三國時期華佗創出的五禽戲原理一樣,不過卻早了好幾百年。華佗作為名醫通曉陰陽岐黃學說,創出的拳法不同凡響。更別提祖父那種地仙兒般的高人了。
    這套拳還是師父最近交給我的,他說如果氣血行不到九周天,氣血不足,練著拳法,只會傷了自己筋骨。我對這拳法甚為喜愛,打起來猶如虎豹嘶吼,猿猴啼鳴。動作有虎、猿、熊、鷹等多種動物的形。在院子裡閃轉騰挪,打得虎虎生威。
    一套拳打下來,我發現師父和父母三人都站在附近看著我。父親看著我一副自豪的模樣道:「你小子現在功夫練得這般俊,我年輕時候跟你祖父學的那些軍隊招式,怕是在你手上走不過三合。」
    我摸著頭,傻笑著,心中頗為高興。
    母親深深的看了師父一眼,然後道:「都練完了進來吃飯吧。不然飯菜都涼了。」
    我們走進了屋子落座,桌子上擺著小米粥、鹹菜和白饅頭。母親自己蒸的饅頭色白吃著還有嚼勁,和面的手法一絕,蒸出來饅頭都分層。好幾年沒吃過母親做的飯菜了。她給我們一人盛了一碗米粥,師父伸出右手不客氣的抓了一個大饅頭塞到了嘴裡,讚不絕口。
    他老人家三下五除二的塞進肚子裡一個饅頭,便把酒葫蘆解了下來,拿上了桌子上,喝了起來。一日三餐無酒不歡,父親一看他一人喝酒,便起身去廚房搬來了一罈子酒,倆人喝了起來。那時候村子各家各戶都自己釀酒,雖然味道不是那般的美,但勝在酒勁大,味道醇,關鍵糧食味道濃郁。
    他們倆喝得有滋有味的,吃飽喝足後。母親起身把東西都給收拾了。對我道:「知白,回家了一會帶著你師父在村子裡轉轉。一會村裡的小孩子該到家裡上課了,你在家不方便。」
    我愣了一下,道:「我走了您還教村裡的小孩子呢?」
    母親瞪了我一眼道:「你這小子說話,我又不是單單教你一人。哎,村子在山裡,外出不方便,如果去外面上私塾,來回不太容易。這些孩子也實在可憐,總不能連名字都不會寫吧,正巧娘白天也無事。就上午教他們一個半時辰。」
    我點了點頭道:「那我不打攪您了,我正好村裡轉轉,午飯在回來啊。」說完帶著師父出了家門。
    父親扛著獵槍和幾名村民上山了,聲稱打回來些好東西給師父我倆嘗嘗,那時候國家成立不久,槍支管得也松。好多人家多有把打獵用的土槍,現在想見到可就難了。
    帶著師父出了院子,直奔邊起的那戶人家而去。到了他家門口,推開院門我就走了進去。一個年紀七十左右的老頭正在院子裡澆花,看到我後一臉驚訝的問:「後生,你找誰啊?」說完之後就盯著我,越看臉色越怪,後來忍不住問:「你是虎子吧?看著長大了不少,快看不出來了。」
    我趕忙鞠了一躬,恭敬道:「路爺爺,我是虎子。外出遊歷完了回家看看。路哥呢?我在山上很想他,您叫他出來吧。」
    路爺爺一臉遺憾的看我道:「真不巧,三月之前他跟他父親去蒙古那邊了。現在還沒回來呢。」
    我一臉失望,本想這次回來跟我這童年最要好的夥伴玩耍一番,不曾想他去了外地。「他怎麼想起去蒙古那麼遠了?」我問道。
    「他父親說那邊有賺錢的活計,就一起去了。真是不巧,要不你再我家吃飯吧。」路爺爺道。
    我擺了擺手道:「不了,不了。那就不麻煩您了。等路哥回來,你告訴他一聲我找他來著。想他了。」
    路爺爺點了點頭,把我送出了院子。
    再村子裡我漫無目的閒逛起來,不知往哪去。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來東子來。之前他殺害小黃皮子,被黃三爺拘走魂魄多日,後來身子和魂魄不太相容,記憶力都出了問題。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想到這,我向他家走去。推開院子門走了進去,他父母見到我一個愣神,看見我身後的師父卻是小跑著迎了過來。
    他母親張口道:「道長,恩人您又回村子來了?正巧再給我家東子看看吧。」
    東子難道還沒好嗎?我心中暗自琢磨著,師父被他們迎進了屋子。只見一個看上去瘦弱的小伙子坐在炕上,眼神死死的望著牆壁。我們進來之後,他望了我們一眼,一句話也沒說。
    我走上前去,道:「東子,記得我不了?我是虎子啊。」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呆滯的眼神裡散發出幾點光彩,隨後又呆了下來,道:「嗯,虎子,你回來了。」
    我一看他記得我喜出望外,我離家那會他還記憶出錯不認識我了呢。想不到這會想起我來了,看來恢復的不錯。趕忙近前和他說話,但他說了幾句。就不再理我了。
    他母親一看,眼淚流了下來,道:「道長您看,他現在倒是記起以前的事情了。就是性子變成著這幅模樣。不愛出屋子,還有些呆滯。一點不像小時候那般活潑了。」
《我當道士的詭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