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扇門

  一

  下午,兩點十分。

  他們還飄在空中。

  葉蕭全身無力地靠在石雕上,中心寶塔的陰影覆蓋他的眼睛,陽光正緩慢地向另一個方向移動。孫子楚與他肩靠著肩,腹中唱起了「空城計」,他們剛喝完最後一瓶水,只能張著嘴散發熱量。楊謀早已經睡過去了,雙手還緊緊抓著寶貝DV。

  只有頂頂睜大眼睛,眺望高台四周的群山,俯瞰數十米下的廣場。大概是剛才昏迷的那段時間,反而讓她養好了精神。頂頂回頭看了看葉蕭,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們都明白自己的處境,這高大的建築物頂部,彷彿洶湧大海中的孤島,除了古老的石頭外什麼都沒有——沒有水,沒有植物,沒有生命。四個疲倦的人被困在島上,如果再沒人來送補給,等待他們的結果只有餓死或渴死。

  就當葉蕭絕望地抬起頭來時,高台上呼嘯的大風裡,隱隱帶來某種聲音。

  頂頂也聽到了,似乎來自千里之外,又像耳邊的飛蟲。她走到頂層平台邊緣,抓著一個半坍塌的石像,將頭伸出去側耳傾聽。

  果然,風裡傳來有人叫喊的聲音。

  沿著台基四周轉了一圈,終於看到在通往大門的方向,廣場上站著幾個微小的人影。這裡實在太高了,僅能分辨出一男三女的模樣,正抬頭向上面大喊。

  救援的人總算是回來了!她興奮地將葉蕭等人叫起,孫子楚和楊謀揉著眼皮,一起趴到石階邊上俯瞰下去。

  楊謀立即打開DV,將鏡頭推近到地面,首先辨認出了童建國,接下來是玉靈,還有林君如,最後那個人則讓他異常驚訝——正是自己的新婚妻子唐小甜。

  「他們肯定是在叫我們下去!」

  葉蕭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已摩拳擦掌準備爬下去了。

  「可我們都累得爬不動了。」孫子楚卻依舊坐在原地,「他們幹嗎不上來送午飯給我們呢?」

  「他們就算是爬上來,但我們總歸還是要爬下去的。何況,他們肯定帶著給我們的午餐,還有許多補給品,他們爬上來比我們更不方便。」

  頂頂卻等不及了:「你們還愣在那做什麼?」

  說罷她第一個爬下石階,動作還異常靈巧,完全看不出剛昏迷過的樣子,不消片刻便爬到第二層台基了。

  「真是個精力充沛的女人啊!」

  孫子楚感歎了一聲,只能接著爬下去,手忙腳亂地抓著石頭,因為稍有閃失便會粉身碎骨。

  然後,葉蕭深吸了一口氣,對著太陽默念幾句,畢竟他是堂堂的警官,怎能被一個小女子比下去?

  最後下去的是楊謀,他看著建築底下的四個人,特別是看到唐小甜覺得很彆扭,她怎麼會來的?事到如今也來不及多想,他將DV藏在挎包裡,小心翼翼地向下移動,以免被磕著碰著。

  四個人分別爬下二十多層樓高的「金字塔」,頂頂首先爬到第一層台基,輕鬆地走下石階,回到久違的地面上。

  幾分鐘後,孫子楚和葉蕭也下來了,童建國攙扶住了他們,趕快遞上水和食物。

  唐小甜獨自爬到第一層台基上,這還是她第一次那麼大膽,平時她根本不敢來這種古怪的地方。總算迎來了自己的新郎,她緊緊抱著楊謀喜極而泣,用力敲打著他的後背,同時給他送上一瓶水。

  疲倦的楊謀卻有些尷尬,只能乾笑了一聲說:「沒事了,我不是好好的嗎?」

  「我想死你了!」

  她毫不顧忌其他人的存在,深深地吻了吻老公的嘴唇。

  楊謀只能接受這一吻,輕聲問道:「你,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沒有你。」

  「哎,你太任性了。」

  這句話卻微微刺痛了妻子的心,唐小甜只能拉著新郎的手,一起走下石階回到地面。

  現在,葉蕭、頂頂、孫子楚、楊謀、唐小甜、童建國、玉靈、林君如,八個人終於在地面匯合了。

  與上午相比,只有兩個人發生了變化,厲書和伊蓮娜換成了林君如和唐小甜。

  葉蕭和孫子楚都餓到極點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抓過飯盒便吃了起來。頂頂卻好像餓過了頭,只吃了幾口餅乾便放下了,在太陽底下大口喝水。

  吃飽喝足之後,孫子楚賴在地上不想起來了,真想就這樣在草地上好好睡一覺。葉蕭硬把他拉起來,招呼大家說:「既然已經來了,索性好好查看一下這裡吧。」

  於是,八個人收拾行裝,繞過巨大的古老建築,走向背陽的那一側。

  足足走了上百米,他們才繞到金字塔背後。乍看和正面沒什麼區別,也是巨石壘砌的三層台基,石階由緩逐漸轉陡,直通那遙不可及的須彌山頂。

  葉蕭注意到西北角的一個塔門,頂上是三四米高的白色石塔,塔與門廊之間是微笑著的佛像,厚厚的嘴唇佈滿苔蘚,常年雨水的沖刷,使它的臉上彷彿流滿了眼淚。

  他緩緩走到塔門跟前,下面原本有兩扇堅固的石門,但其中一扇已經殘破了,看來是被外力打碎的,裡面黑糊的甬道看不清楚,看似通往金字塔的內部。

  頂頂走到他身後,望著裡面深呼吸了兩口,閉上眼睛體味門裡的氣息,被某種聲音充盈著。她的眼皮有些發抖,因為這聲音如此的熟悉,正是她渴望已久的甘霖。

  又是她第一個跨進了塔門。

  門上那尊神秘的微笑,似乎微微動了動嘴唇,輕吐出一千年前的咒語。

  [b]無人能逃。[/b]

  二

  另一個世界。

  竟然如此真實,帶著頂頂的眼睛,走入無邊的黑暗陰影。

  葉蕭也被迫跨進塔門,便立刻被陰冷包圍,像從炙熱的夏日步入寒冬。他抱著雙肩環視四周,狹窄的甬道全用石頭砌成,方方正正保存完好,前方全被黑暗籠罩,不知通往哪個時代。

  孫子楚和童建國也跟了進來,然後是玉靈和林君如。最後的是楊謀,他打開DV拍攝前面,唐小甜則緊緊跟在他身邊。

  每個人都打起手電,葉蕭跑到頂頂身邊,輕聲關照:「以後請不要亂跑,要和大家商量好了再行動。」

  但頂頂完全沒聽進去,此刻的她就像著了魔,依舊向甬道更深處走去。突然,腳底被絆了一下,就在要撞跌倒在地的同時,葉蕭猛然拉住了她,兩個人便順勢一起倒地了。

  原來下面是一排石頭台階,還好他們都沒摔傷,頂頂紅著臉說:「謝謝你。」

  「小心些吧!」

  葉蕭嚴肅地回答,隨後緩緩踏上台階。他感覺現在是往上走,看來是通往建築物的內部,而不是地下空間。

  其他人都跟在他身後,個個提心吊膽的,童建國輕聲道:「哎呀,我們應該在外面留兩個人的!以防裡面出現意外。」

  「算了,都走到這裡了,再說誰留在外面好呢?」

  孫子楚根本不怕這一套,他在讀歷史系研究生的時候,也參加過田野考古隊的活動,有一次還深入古墓清理文物,根本沒什麼可怕的。傳說中的機關和屍毒之類,都是對盜墓者的心理威懾,古來帝王將相的陵寢,還不是說盜就被盜了?

  葉蕭聽到後停頓了一下,便轉身告誡大家:「不管怎麼樣,到了未知的地方必須謹慎,大家彼此都要照看好,誰都不准出問題!」

  「沒錯,一個都不能少!」

  玉靈也在後面喊道,他們便這樣越走越深,周圍依然是石頭甬道,除了手電打出的光線外,見不到一絲的光亮,而腳底的台階正逐級上升。

  「我們已經到第二層台基了吧?」孫子楚自言自語地說,同時伸手摸著旁邊的石壁,「好光滑啊,不知古人是怎麼打磨出來的。」

  忽然,前頭葉蕭的手電裡,隱隱照出了一扇石門。他趕緊往上走了幾步,發現甬道也寬闊了許多,能夠同時容納十幾個人。盡頭是個拱形門洞,門沿上雕刻著繁雜的花紋,透過手電光能看出那是許多小飛天像。

  但最讓人奇怪的是,大門居然敞開著。兩片石板各高約兩米多,是用堅固的花崗岩做成的,門面上雕刻著猙獰的盔甲魔鬼像。

  在門下擺著一個小牌子,明顯是現代人的器物——塑料牌子,有點像公路上的小標誌牌,上面寫著四個繁體漢字——

  嚴禁入內

  台灣女孩林君如第一個念了出來:「嚴禁入內?這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葉蕭俯身拿起塑料牌看了看:「肯定有現代人進入過這裡!」

  「媽的!我們不是第一支發現這裡的隊伍!」孫子楚的如意算盤終被打破了,他還指望回國後靠這個發現一鳴驚人呢(假設他還能活著回國的話),他無比失落地抱怨道,「毫無疑問,這塊牌子是考古隊留下來的,甚至可能是旅遊開發機構!」

  但童建國心平氣和地說:「這也是好事嘛,至少說明這裡並不是未知的,起碼不太會有危險性。」

  林君如不解地問道:「那幹嗎要寫『嚴禁入內』呢?」

  「這肯定是針對一般百姓的,裡面可能進行過考古發掘,為了保護現場而立的牌子。」

  「別爭論了,我們繼續往裡看看吧。」

  葉蕭說著便跨入門內,打著手電照向前方黑暗的甬道。

  而孫子楚還在嘟囔:「哼,有什麼好看的?裡面的寶貝早就讓人家拿光了。」

  說話之間,八個人全部進入門裡,繼續沿著台階往上走。

  又過了好幾分鐘,依然沒有走到頭。大家都懈怠下來了,特別是孫子楚和楊謀,感到腰酸腿疼,想來剛才還沒有休息夠。只有葉蕭和頂頂精神高度集中,仔細看著前方的手電光束,在漆黑一片中打出神秘的昏黃光暈。

  漫長的甬道似乎永無終點,或者,通向永久的終點。

  突然,終點到了——

  不,是分岔點。

  葉蕭停下腳步,手電照射到前方的寬敞空間,構成一個巨石環繞的大廳,而正面並列著三扇大門。

  「三扇門?」

  多嘴的孫子楚又皺起眉頭,這三扇門的樣式和剛才看到的那道門差不多,但是並排在一堵牆上,各自通往無邊無際的黑暗。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葉蕭端著下巴仔細打量,這突如其來的三扇大門,讓所有人都疑惑不解,究竟該走哪扇門呢?

  左?中?右?

  每一扇門都是一個選擇。

  所有人裡面,最最震驚的是頂頂,她的雙眼像被什麼灼燒了一樣,三扇大門都對她發出嘲諷的大笑,幾乎要被遺忘的夢境,瞬間變得如此清晰可怕。

  沒錯,昨晚她夢到了這三扇門。

  確切地說是今天凌晨,同樣是深深的甬道,同樣是三扇大門,只是不見了逼人的強光。

  頂頂被自己的夢擊倒了。

  她後退著背靠石壁,葉蕭回頭不解地問道:「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

  葉蕭又茫然地看著三扇大門,現在要面臨三個選擇,他感到腦子裡嗡嗡直響,即便作為警官辦案,他也最討厭做這樣的選擇。

  孫子楚走到三扇門前,用手電仔細照了照門的上沿,發現上面各自有著不同的雕像。

  中間門上雕刻著一個年輕女子,她有著典型的東南亞人相貌,體形嬌小玲瓏,披著長髮,婀娜多姿,眼神嫵媚地看著人們。

  但奇怪的是她的穿著,居然有一條現代人的裙子,衣服也是時下流行的款式,腳上蹬著高跟鞋,整個一曼谷街頭的時髦女郎!

  手電光暈裡的這個雕像,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這明明是古代的遺跡,怎麼會有現代人的雕像?

  而從這雕像的手法和風格來看,又完全是古代中南半島的風格,與吳哥窟或素可泰並無二致——就像用秦始皇兵馬俑的手法和風格,去雕塑章子怡或蔡依林。

  「有沒有搞錯啊?」

  孫子楚百思不得其解,又發現在當中的這扇石門上,還刻著一排奇異的古代文字。

  他用手電對準那文字仔細察看,半分鐘後才皺起眉頭說:「天哪,居然是梵文!」

  「梵文?」

  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梵文幾乎已等於天書了。

  於是,孫老師又開始上課了:「梵文,不僅是印度的古典語言,也是佛教的經典語言。梵文記錄了印度—亞利安語的早期形式。印度教經典《吠陀經》和許多古印度史詩都是用梵文寫成的。」

  頂頂點頭附和道:「我的新歌《萬物生》就是古佛經的『百字明咒』,最早也是梵文版。」

  這卻刺激了孫子楚,他要表現得更加專業:「梵文對古代漢語也有很大影響,比如『剎那』『菩薩』等詞,就連唐僧取的西經也是梵文寫的。但由於印度語言的演變,今天的印度語已與古代梵語千差萬別,古梵文和拉丁文一樣成了死語言,只有極少數語言學家和宗教人士才掌握。」

  「你懂嗎?」

  有人輕蔑地問了一聲。

  孫子楚立即挺起胸脯:「哼!我在讀研究生的時候就學過,當今中國可以讀懂梵文的人,不會超過兩位數,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葉蕭最討厭他的自吹自擂,催促著問道:「那上面的文字是什麼意思?」

  「容我細細看來!」

  孫子楚居然還擺了擺架子,煞有介事地瞇起眼睛,仔細辨認石門上的文字,若有所思地唸唸有詞,林君如覺得他好像在背英語單詞。

  突然,他睜大眼睛說了一句:「現在!」

  「現在什麼?」

  大家都以為他是愣住了或結巴了,沒想到他又斬釘截鐵地說了聲:「現在!」

  「你什麼意思啊?」

  「就是『現在』!」孫子楚興奮地喊道,「這當中門上的古梵文,就是『現在』的意思,梵文讀音為madhya^nta。」

  誰都沒聽懂最後這句梵文,但都明白他的意思了。怪不得門上女子的雕像,竟然是現代人的裝束,原來她代表的是「現在」啊。

  但葉蕭立刻感到了這種想法的荒謬性——古代的「現在」,和今天的「現在」,毫無疑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時代。古人的「現在」自然就是建造這幾扇門的年代,那雕像也應該是當時古人的裝束啊,難道那個時代的女人就穿高跟鞋了?何況就算是要表現他們的未來,又如何能預知二十一世紀初的衣著樣式呢?難道建造這座金字塔的人,真有無邊的神奇魔力,能如諾查丹瑪斯那樣準確預測未來嗎?

  不,如果是古人的未來,不又和「現在」自相矛盾了嗎?

  難道這扇門是專門為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他們而開的?

  時間一下子混亂了,世界被顛倒了過來。

  真是「另一個世界」啊!

  此刻,林君如不解地提醒著孫子楚:「你不會看錯了吧?」

  「絕對不會有錯的,我百分之百地確定,這行字的意思就是『現在』!」

  面對這樣的回答,八個人都覺得莫名其妙。只有頂頂微微點頭,她走到左邊那扇門前,用手電照了照石門上沿,又發現了一尊不同的雕像。

  是一個老人!

  雕像有明顯的長鬍子,半禿的頭髮,臉上佈滿皺紋,只有雙目炯炯有神。老人居然穿著古希臘的衣服,飄逸地裹在身上,露出腳底板和肩膀,也許是與柏拉圖同時代的哲人。

  左邊石門上也有一行古梵文,頂頂趕緊把孫子楚拉了過來,孫子楚凝神仔細觀察了片刻,點頭示意道:「過去!」

  「這行字的意思是『過去』?」

  「沒錯,左邊的大門上是『過去』,正應了這位古希臘老人的雕塑,梵文讀音為pu^rva^nta。」

  大家依舊沒有聽清楚。雖然是古希臘的人物形象,但雕刻手法和風格依然是東南亞的,並沒有希臘雕像的寫實主義,而更近似於外面看到的佛像。

  這時端著DV的楊謀喊道:「好了,現在是個時髦女子,過去是個古希臘老頭,那麼未來呢?我們還有未來嗎?」

  而頂頂走到了右邊那扇大門前,用手電照了照門上沿的雕像,卻變成了一個小孩的浮雕。

  不,不是小孩,更確切地說是個胎兒。

  因為它的身體上還連接著臍帶。

  這個母腹中的胎兒讓頂頂目瞪口呆,她怔怔地站在右邊的大門下,看著那沉睡的雕像。這黑暗的空間彷彿變成了子宮,而身後長長的甬道化為了產道,這石門上的胎兒正要誕生,向光明的人間艱難前進。

  這胎兒照舊是東南亞的藝術風格,就連嘴唇也雕得很厚,四周畫著一個混沌的圓圈,大概代表著母親的體內。

  孫子楚也看得發呆了,在他的印象中,東南亞藝術沒有表現胎兒的——事實上在整個人類古代藝術史上,表現胎兒的雕塑或繪畫都極其罕見。

  「右面門上的字是不是『未來』?」

  頂頂拉著他的衣服催促著,右邊的石門上果然也有行古梵文。

  孫子楚瞇著眼睛看了半晌,顫抖著回答:「沒錯!」

  「那行字是『沒錯』的意思?」

  他趕忙搖了搖頭:「不,我是說你說得沒錯,這行字的意思就是『未來』!梵文讀音為apara^nta。」

  未來——腹中的胎兒,大頭小身體,蜷縮在羊水中,等待出生的那一刻,母親的陣痛,父親的喜悅,生命的起點……

  這個發現讓大家都很詫異,後退幾步再用手電掃視這三扇門——

  左面的門是「過去」,中間的門是「現在」,而右面的門則是「未來」。

  過去的古希臘老人,現在的曼谷街頭女郎,未來的母腹胎兒。

  過去,現在,未來。

  一切都以他們為中心,如此不可理喻,荒謬絕倫!

  頂頂的心又一次被重擊,這正是凌晨夢境裡所見的景象——老人、女郎、胎兒。一切竟然那麼真實,宛如情景再現的記錄片。

  或許,自己身上的那個封印,已然被不可抗拒的命運揭開?

  孫子楚像領悟到了什麼似的大喊道:「我明白了,這三扇門代表著『三際』!」

  「三際?」

  「就是過去、現在和未來,也稱為『前際』『中際』『後際』,代表著三種時間狀態,代表著整個宇宙的過程,也是佛教經常說到的詞語。摩尼教裡也有『二宗三際論』,二宗是黑暗與光明,三際正是過去、現在和未來。」

  葉蕭也點了點頭:「看來這三扇門還很有哲學意義。」

  頂頂也若有所思,從左往右數著三扇門,同時嘴裡念叨著「過去,現在,未來……」

  三

  過去已經過去了,或許沒有未來,他們只有現在。

  現在。

  旅行團的八個人在金字塔內,通過幽深漫長的甬道逐級往上,來到三扇同樣大小的並列石門前。

  三扇門分別代表著過去、現在和未來,他們將選擇走哪一扇門?

  頂頂又感到頭暈了,踉蹌著後退幾步,茫然地看著左中右三扇大門。每扇門都如一張血盆大口,向她撲來要吞噬一切。

  「這真是個難題!」楊謀放下DV說,「要不我們分三路進去吧?」

  「不行!誰知道裡面是什麼情況?如果我們分別走三扇門,很可能互相失去聯絡,永遠迷失在地道裡!」

  童建國的話讓大多數人都點頭贊同,葉蕭也冷靜地說道:「沒錯,還是一起走比較好。」

  「可是,到底走哪扇門呢?」

  唐小甜依偎在楊謀身邊,這四周黑暗的石頭世界,讓天生膽小的她不住地發抖。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了。

  向左走?向右走?

  生存還是毀滅?

  當然,現在還有第三條路——現在。

  就是「現在」!

  正當中的那扇門代表著「現在」,而浮雕上時髦的曼谷女郎,正微笑著審視著他們,敞開胸懷歡迎觀光客。

  「我們去現在吧!就走當中的這扇門。」

  頂頂再次走到最前面,對著正中的大門呼吸裡面的空氣,似乎有陣陰冷的風直吹而出。

  「有理由嗎?」有人問道。

  「當然,過去——人類過去的歷史充滿了殺戮,這個古老遺址就是過去被滅亡的地方,否則今天也不會叫文明世界了。而未來究竟會怎麼樣?誰都無法預測未來,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獄,總之是人間的可能性不大,那對我們來說就是太大的冒險。與其去我們不熟悉的過去與未來,不如好好把握現在吧——現在是我們最熟悉的,而且現在的大門開在正中,也表示了這是一條正道。」頂頂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有道理啊,難道我們放著正道不走,一定要走兩邊的旁門左道嗎?」

  葉蕭點頭附和了頂頂的觀點,其他人也無法反駁她,便一致同意走中間的大門。

  選擇中間道路。

  世界有中間嗎?

  還是頂頂和葉蕭兩人打了頭陣,緩緩通過時髦女郎的俯視,從古老的拱門底下走過。孫子楚打著手電,仔細檢驗門框雕刻的花紋,確認這是古代工匠開鑿出來的,絕沒有使用過任何現代工具,大約有一千年左右的歷史。

  千年之門。

  八個男女都穿過中間的門了,裡面依然是幽深的甬道,但腳下不再是往上的台階,而是平坦的甬路向前延伸。

  突然,迎面出現一堵石牆,葉蕭心頭猛然一震,難道又是條斷頭的死路?

  但手電光線隨即照到右側,原來甬道在這裡右轉了,幾乎是九十度地拐彎,大家便一起右轉前進。腳下的坡度往下走了,這讓眾人心裡更為七上八下,而前方的甬道也愈加狹窄,只能排成一路縱隊挨個通過。警覺的童建國提醒大家,要當心左右兩邊有無異常,這種情況下最容易出事。

  甬道又變成向下的台階,頭頂是低矮的石券圓拱,大家只能低著頭走路,看來古代這裡的人個子也不高。

  這時,葉蕭感到石階變成了平地。手電掃出去豁然開朗,變成一個幾十平方米的大廳。

  好像還踩到了什麼?

  頂頂的手電對準了他腳下,原來又是一塊塑料牌子,上面寫著四個漢字——

  嚴禁入內

  「啊,又是這塊牌子?」

  林君如叫了起來,十幾分鐘前她在第一道石門前,也看到了一塊相同的塑料警示牌。

  「已經有兩塊牌子了,我們不該到這裡來!」

  唐小甜膽怯地縮進楊謀懷中,他也端起DV對準地下。

  「不,這正說明我們走對了!」孫子楚卻閃耀著興奮的目光,所有的疲倦都被一掃而光,「如果我們走了另外兩扇門,可能就見不到這塊牌子了。就因為這是一條正路,考古隊員才會留下標誌。」

  說罷他大步往裡面走,手電光裡照出一個長方形的東西,再定睛一看——那是口棺材。

  棺材。

  任是孫子楚膽子再大,十指也猛然一顫,手電順勢掉到地上,響起清脆的玻璃破碎聲,便再也沒有了光亮。

  「果然……果然是個古墓……看來……看來這裡和埃及一樣……真是不可思議……」

  激動的孫子楚有些結巴了,剩餘七支手電都對準了棺材,黃色電光交織於一點,隱隱發出灰色的反光。巨大的棺材至少長三米,寬和高各一米,真不知古人是如何把它運進來的,或者就在這裡開鑿而成?

  棺材發出陣陣寒氣,繚繞到他們身邊,鑽進每一道毛細孔與血管。頂頂打了個冷戰,只見棺材蓋並非牢牢蓋住的,而是已經打開了一半,可以看到棺材內部的陰影。

  頂頂忍不住走上前去,大膽地觸摸著棺材外沿,葉蕭急忙吼起來:「別碰!」

  但她還是摸到了棺材,冰涼而光滑的石頭,打磨得非常齊整,下邊雕著古老的花紋。

  她還不知足地用手電往棺材裡照去——

  一陣黑色的煙霧揚起,頂頂皺起眉頭用左手摀住口鼻,右手仍然抓著手電往下探。葉蕭只得走到她身邊,以防發生什麼不測,兩人一齊用手電照下去,強光穿破煙霧,捕捉到那個沉睡已久的靈魂。

  一個靈魂。

  被囚禁了八百年的靈魂。

  詫異如電流同時穿過葉蕭與頂頂的身體,也傳遞到身後的六個人體內,每個人都感受到了什麼,彼此都目瞪口呆渾身戰慄。

  於是,手電光束照到了他的身上。

  一具骷髏。

  石棺內躺著一具骷髏,有著修長的四肢和軀幹,白色的骨頭幾乎保存完好,就連數十根肋骨也清晰可辨。

  唯一缺少的是——[b]頭顱。[/b]

  無頭屍骨。

  是誰砍下了他的頭?

  他孤獨地躺在金字塔中,只剩下纍纍白骨,還有永不散去的靈魂。

  童建國走到石棺另一邊,用力推動棺材蓋,他們想看清裡面的東西。但那石蓋起碼有上百斤重,一個人根本推不動。楊謀和孫子楚也上來幫忙,三個男人共同用盡全力,終於把蓋子挪動,它轟然砸落到了地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大家趕緊把耳朵蒙起來,那聲音在甬道裡不斷迴盪,宛如地獄的鬼哭狼嚎。

  一分多鐘後,回聲漸漸平息,七支手電齊刷刷地對準石棺內部,照亮那具可憐的無頭骷髏。

  唐小甜卻蒙住了眼睛,她還從沒見過真正的骷髏,那些骨架好似隨時會活動,從棺材裡爬出來抓住她的脖子,親吻她的嘴唇——幸好這具骷髏沒有頭。

  「他不像是泰國本地人!」孫子楚仔細觀察後說,「他身高至少有一米七五,這在古代算很高的個子了,何況是在泰國。」

  葉蕭也看出來了,他像法醫一樣分析死者:「他生前應該是個健碩的男子,也許有特殊的身份——甚至是國王?」

  「嗯,很有可能,古埃及金字塔裡葬的不就是法老嗎?」

  「被砍頭的國王?」童建國卻發出了質疑,「怎麼身上連衣服都沒有?」

  「傳說雍正皇帝不就是變成無頭屍體而被埋葬的嗎?」

  楊謀端起DV,利用鏡頭上的燈光拍攝:「如果是國王,肯定有陪葬的寶貝!」

  這倒提醒了葉蕭,他用手電深入棺材,對著左右兩邊探照了一圈。手電在骸骨的左側,照出大量的暗淡金屬,像古代的錢幣。

  「停住!」

  孫子楚大叫起來,立即把手探向那邊,半個身體幾乎要鑽進石棺了,葉蕭只能在後面拉住他的腰帶,以免他掉下去和骷髏來個「親密接觸」。

  很快,孫子楚撈起一把破舊金屬,放在手電光線下仔細查看,它們全都已生銹發黑了,面積要比一般錢幣大些,似乎刻著奇異的花紋。

  「是金幣還是銀幣啊?」

  林君如把頭湊過來問了一句。

  「是鐵的!」孫子楚立刻斷絕了他們發財的想法,「金的怎麼會生銹呢?真沒常識!」

  「是哪個年代的錢幣?」

  但孫子楚摸著總感覺不對,一般錢幣沒這麼薄,除非是歷史上無恥的劣幣,鑄得非常輕薄以搜刮民財。

  這些金屬片上也有穿孔,正如中國古代「天圓地方」的孔方兄,但這裡的穿孔非常之細,看起來是用於穿繫繩索的。它們也並非是圓形的,而是半圓形的如同魚鱗一般。

  到底是什麼東西?

  孫子楚又將手探入棺材,幾乎摸到了骷髏的手臂,才感到有個圓盤狀的金屬,手感還非常沉重。

  他用力將那東西抓上來,乍看像是面銅鏡,直徑在十五厘米左右,但表面佈滿了銹跡,早已不能照出人形了。但這面「銅鏡」非常堅固,敲敲還發出沉悶的回音。

  於是,孫子楚再度探入石棺,在靠近屍骨的頭部(已經沒有頭了)的位置,摸到了一個更大的金屬器物。

  難道是王冠?

  孫子楚心頭又一陣亂跳,他難掩興奮的心情,將那東西抓上來一看,卻發現根本不是什麼王冠,而是一具鐵製的頭盔。

  頭盔——又稱胄、首鎧、兜鏊,大家在電視上都經常看到,不用再詳細介紹了。

  孫子楚手裡的這具頭盔,雖然也已經銹蝕,但總體來說還保存得很好,說不清是什麼年代什麼國家的。盔頂上豎起來兩截東西,像寶塔似的。

  他再看看那塊「銅鏡」,還有手裡的金屬片,低頭沉思片刻後說:「對了,這根本就是一套盔甲!這個圓盤就是護心鏡,而那些鐵片也不是錢幣,而是古代的鐵甲片。」

  原來甲片上的小孔,是用來穿系細繩的,可以把全部甲片連接起來,組成一副嚴密的甲衣。而這些半圓狀的甲片,正是著名的魚鱗甲,古人受到魚鱗的啟發,依樣畫葫蘆發明的甲片,東西方都有這種魚鱗甲,也算古代的一種仿生學。

  因為年代過於久遠,穿系甲片的繩子早已腐爛,所以全部脫落下來,如錢幣散佈在石棺左側。原本應該在甲片胸前的護心鏡,和那具威武的頭盔,也都因此而散落了。

  葉蕭又看著棺材裡的骷髏說:「這副盔甲就是他生前用過的吧?」

  「理當如此。」

  「看來這個人可能是個將軍。」

  「古代的國王也經常上陣打仗。」

  幾人又開始爭論了,孫子楚把甲片都放到地上,接過葉蕭的手電,向棺材裡照了照。除了骷髏和散落的甲片外,並未發現其他物品,看來這副盔甲是唯一的隨葬品。

  「奇怪!」孫子楚自言自語起來,「我忽略了重要的一點,在東南亞的佛教國家,都是按照佛教規定施行火葬的,即便國王也不會留下屍骨,真正的陵墓裡應該只有骨灰而已!」

  「你說這不是陵墓?」

  「至少他不是按照正常禮儀安葬的,他為什麼沒被火化?難道有更特殊的死因?」

  孫子楚低頭苦思冥想著,其他人也摸不著頭腦。

  只有頂頂在獨自發呆,她用手電照著地下的甲片,眼前漸漸浮起一片煙霧。早已化成墨色的金屬,發射出白色的光芒,被歲月銹蝕的花紋也清晰了。

  那個聲音,再度環繞於耳邊,叩響心扉。

  她驟然睜大眼睛,彷彿看到了他的臉龐。

  頂頂猛然搖了搖頭,發現自己還在石室之中,旁邊是一口巨大的棺材,其他人都還在爭論著,地上是滿目狼藉的甲片。

  誰的甲片?

  葉蕭也被他們吵煩了,便從孫子楚手裡奪回手電,繞著石棺走了一圈。

  突然,他發現石棺後面的牆壁上,還開著一扇極其隱蔽的小門。

  這扇門大約只有一個成年男子的高度,門沿並沒有特別的浮雕。原本的兩塊石板門,不知何故被人打碎了,地上還有不少殘留的石塊。

  他用手電往小門裡照了照,裡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葉蕭索性站到門口,輕輕觸摸著石門,回頭向大家喊道:「這裡還有個密室!」

  四

  密室——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葉蕭,並把手電光束聚集到他臉上,讓他不得不舉起手擋著眼睛。

  同時,破碎的石門也被電光照亮,像牆上挖出的一個洞口,也像墳墓裡的墳墓。

  頂頂快步走到他身邊,低頭向密室深處探望,手電光線延伸進去,掃出一片狹窄的空間。

  突然,她的手腕莫名其妙地顫抖起來,照向密室的光線也隨之晃動,有無數陰影在裡面盤旋。

  「怎麼了?」

  葉蕭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腕,卻立刻被頂頂掙脫開了,她抬頭看著他的眼睛,面色變得異常蒼白。

  還沒等說上半句話,她便彎腰走進了密室,頂頂發現了出城的密道?

  孫子楚也猴急地跟了進去,然後是童建國和玉靈,楊謀端著DV邊拍邊走,之後是林君如和唐小甜。

  七個人全都進去了,只有葉蕭獨自呆站在門外。

  他的腿麻了。

  雙腳像被灌注了鉛水,似乎有無數條蟲子在血管中蠕動,稍微挪動一下都奇癢無比。

  怎麼可能呢?剛剛站了不到半分鐘,腿居然就麻了,這扇破碎的門,究竟有什麼魔力?

  終於,葉蕭艱難地挪動雙腿,在大家急切的招呼聲中,低頭鑽進了密室。

  現在所有人都進來了,他們還難以適應裡面低矮逼仄的空間,林君如嘴裡嘟囔道:「怎麼感覺像『請君入甕』呢。」

  「別烏鴉嘴!」

  孫子楚立即打斷了她,藉著眾人手電光線的掃射,漸漸看清了密封的石室。

  果然是個標準的密室,大約二十個平方米的正方形,除了身後那個小石門外,再沒有其他開口了。門的高度不會超過一米七,所有的男人們必須低著頭,稍不小心就會撞到腦門。

  密室地面是光滑的石板,正中心的位置躺著一個石匣,七支手電全對準了它,竟照得四面透出靈氣來。

  石匣大約有二十厘米長,十厘米寬,十厘米高,表面刻著精美的浮雕花紋,依稀可辨兩個護法天王的模樣,全身披掛古印度的盔甲,手裡舉著寶劍和鐵錘,威風凜凜地站在石匣正面,宛如中國門神尉遲恭與秦叔寶。

  「八重寶函!」

  孫子楚大喊了一聲,隨即眾人都回頭看著他:「什麼?」

  「啊,這個石匣,讓我想起傳說中的『八重寶函』,也是差不多大小,但要比它更加華麗,匣子一層套一層,總共有八重之多,直到最裡面藏著絕世珍寶。」

  「原來真正的寶貝藏在這匣子裡面?」

  楊謀將DV鏡頭拉到浮雕上,對準那護法天王的兵刃,在手電光的閃耀之下,寶劍向他揮舞起來。

  「那就打開來看看吧。」

  孫子楚說著就去推石匣的蓋子,但葉蕭攔住他說:「等一等!真的要打開它嗎?」

  「裡面一定有非同小可的東西。」

  「就算有金山銀山,但這是我們的目的嗎?」葉蕭深呼吸了兩下,這密室裡的空氣分外渾濁,簡直讓他透不過氣來,「不,我們不是來探險的,我們只是個旅行團,因為迷失方向而被困在南明城裡,我們的目的是為了逃出去,是為了找到一條回家的路!我們不應該進到這裡面來,這裡也根本不屬於我們!」

  但這些話對孫子楚完全不起作用,只要來到金字塔內部,生命就不再屬於自己了,探索未知的慾望會抓住你的神經,牽著他向甬道深處走去,直到發現另一個世界的真相。

  孫子楚迅速抓住石匣,推開雕刻著兩尊護法神的匣蓋。

  寶匣打開了。

  潘多拉醒了。

  德古拉醉了。

  莎樂美死了。

  什麼都沒有了。

  是的,當所有手電和目光都對準石匣內部時,卻發現裡面什麼都沒有了。

  「石匣裡面是空的!」

  唐小甜驚慌失措地叫出來。沒錯,小小的石匣一覽無餘,手電光已照到最底部了,空空如也只剩一團霧氣。

  霧氣——緩緩在電光中升騰,在眾人眼裡竟如慢動作特技一般,又消散到密室的每個角落裡。

  孫子楚睜大眼睛,幾乎撲到了石匣上,也顧不得塵封多年而可能有毒的空氣了,張大嘴巴:「這……這……怎麼會……」

  「哼!」童建國冷笑了一聲,「你不是說考古隊肯定來過嗎?這裡面就算是有過寶貝,也早就被人家拿走了吧。」

  是啊,剛才孫子楚自己不是也這麼說過嗎?這空蕩蕩的石匣,突然變得一文不值,彷彿在嘲笑這些千辛萬苦遠道而來的人們。

  但孫子楚不到黃河不死心,他藉著大家的手電光線,緊緊地抓著石匣邊緣,皺著眉頭仔細查看著。

  他發現石匣底部似乎刻著文字,趕緊從包裡拿出水瓶,澆了些清水到石匣裡。

  隨著小心翼翼的清洗,那些字跡也越來越清晰,孫子楚幾乎是把頭貼在下面,用手電照著那些文字。

  他終於看清楚了——依然是古梵文,總共只有兩行字,還是按照古印度的詩行押韻的。

  然後,孫子楚緩緩地用中文翻譯了出來:

  [b]踏入密室者

  必死無疑[/b]

  五

  時間,停頓了數十秒鐘,密室的牆壁正如海綿記錄著這兩句話。

  孫子楚的聲音竟變得如此鏗鏘有力,如洪鐘在每個人的耳畔敲響,使得毛細血孔擴大,腎上腺素疾速分泌。

  唯一例外的是,頂頂。

  她無比冷靜地看著這一幕,並始終保持著沉默。

  「踏入密室者——必死無疑?」

  林君如又把這句話複述了一遍,隨即盯著孫子楚。

  「沒錯,石匣底部的古梵文,就是這個意思。」

  「不,我懷疑你根本就不懂梵文,在這裡不懂裝懂胡說八道。」

  孫子楚像受了天大的冤枉:「這種事情怎麼可能開玩笑?我是說真的,裡面的字就是這個意思。」

  他又抓住葉蕭說:「喂,你可以證明我的,我確實懂古梵文,而且在這種問題上,我可從來不會嚇唬別人。」

  「是的。」葉蕭無奈地歎息了一聲,「我證明,孫子楚沒有撒謊。」

  大家面色凝重地看著他,也不得不相信這些了,唐小甜緊緊靠在楊謀身邊說:「如果這是真的話,那我們大家不都是要死了嗎?」

  踏入密室者,必死無疑——現在八個人全都已踏入密室,而且還打開了石匣,真的會一語成讖嗎?

  狹窄的密室裡,空氣越來越稀薄,讓人感到窒息。

  終於,沉默已久的童建國發話了:「原來留給我們的寶藏,就是這兩句詛咒!」

  「是啊,原本以為石匣裡會有寶貝,其實裡面只有這兩句話,真像是個惡作劇!」楊謀索性也關掉了DV,「就像是專門給我們準備的陷阱。」

  孫子楚自我安慰著說:「不過,古代許多墓葬裡,也都有差不多的話,目的只不過是為了恐嚇盜墓者而已。」

  「這麼說來我們就是萬惡不赦的盜墓者了?」林君如又冷冷地回了一句,「古埃及的圖坦卡蒙墓裡,確實也有相同的話語,那些發掘它的考古學家們,也都在不久後死於非命。」

  這兩句話讓孫子楚一時語塞,沒想到她還懂得挺多的,後背心的冷汗再度冒出來。

  忽然,葉蕭感到透不過氣來了,趕緊鑽出密室說:「快點出來吧,裡面的氧氣快用完了。」

  這句話才真正要緊,大家都低頭退出了密室,回到外面的石棺旁。眾人吃力地大口呼吸,但仍感到空氣渾濁。在這密封的石頭房間裡,大部分人都難以待過十分鐘,便會因過分壓抑而精神崩潰。

  童建國搖著頭說:「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快點出去吧,不然我們會憋死的。」

  於是,八個人按原路返回。頂頂走在最後面,又回頭看了一眼石棺,似乎那裡有某種聲音,溫柔地呼喚著她。

  魂兮歸來……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在那個影子的撫摸下,她放鬆地閉上眼皮,耳邊響起那古老的咒語——

  [b]踏入密室者

  必死無疑[/b]

《天機全集(1、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