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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玫揚聲大笑,道:「我總算眼看你死去了,你到陰府地獄,不妨再去騙騙無知少女!哈哈!」她一面笑,一面口角流血。
  石菊呆呆地站了起來,望著黎明玫。
  黎明玫的聲音,突然平靜了許多,望著石菊,道:「在我像你那樣年紀的時候,被老賊欺騙……生下你來之後,老賊想要……殺人滅口,卻給我逃了出來,如今,你……也像我這麼大了……」
  石菊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我知道,因為眼前的事情,對她實在是太不可想像了,她不知何所適從,便只好呆呆地站著。
  黎明玫長長歎了一口氣,道:「唐天翔,你……騙得我好哇!」
  「死神」滿頭是汗,道:「明玫,我一直不想殺他們,但是他們老和我們作對,明玫,我是愛你的,你信我這一句話!」
  「死神」的面色,是如此地惶急,語音震顫,和他平日的為人,絕對不同,不知黎明玫信不信他的話,但是我卻是相信的。
  同時,我也知道,黎明玫現在是愛我的,她離開我,和「死神」在一起,甚至和「死神」結婚,全是為了我和石菊!因為她知道「死神」立意要將我和石菊除去,當然她也知道,「死神」手下能人之多,如果他立意要將我和石菊除去的話,我們兩人,實是毫無求生的機會的。所以,她才答應下嫁「死神」,而以「死神」不再侵犯我們為條件!
  在不知不覺中,我的眼睛潤濕了,我低聲叫道:「明玫!明玫!」
  黎明玫轉過頭來,望了我一眼,閉上了眼睛,好一會才睜了開來,又望了我一會,才長長歎了一口氣,道:「我對不起你,我被人騙了!」
  我想過去將她扶了起來,但是我自己也站不直身子,只得向她靠近了一步。
  她握住了我的手,我道:「明玫,好了,現在,一切全都過去了!」
  她低聲道:「是的,一切全都過去了……過去了……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受人……騙了……」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我大吃一驚,叫道:「大師伯,快救救她!你將我怎麼樣都可以,快救救她!」
  我大師伯在丈許開外,冷冷地道:「你不必求我,她已經沒有救了!」我大聲地叫了起來,道:「不!」
  也就在那時,我感到黎明玫握住我的手,突然緊了一緊,但是卻又陡地鬆了開來,我回頭向她望去,只見她直視天空,已然死了。
  這時,我才注意到天上像是有軋軋的機聲,可是是什麼聲音,對我都沒有意義了。
  黎明玫死了!我呆了好一會,才按上了她的眼睛。
  我望著黎明玫,不知過了多久,「死神」的咆哮才驚醒了我,他大叫道:「衛斯理,是你害死了她!」我回過頭來,想起剛才的情形,如果黎明玫不是為了叫我大師伯不要下手,她當然不會中石軒亭的一掌的。
  我心中感到了陣陣的絞痛,但是我直視著滿面油光的「死神」,以極其冷酷的聲音道:「唐天翔,你心中知道,是誰害死她的。那不是我,是你!」「死神」的身子,猛地一震,陡地站了起來。
  他面如死灰,眼中射出獸性的光芒,怒道:「是你!是你!快下手將他們全都打死!」大師伯和那個胖子,互望了一眼,一步一步,向我逼了過來。「死神」仍然不斷地叫道:「殺死他!殺死他!」可是,不等大師伯和蔡胖子逼近我的身前,那自天而降的「軋軋」之聲,突然蓋過了他的叫聲,同時,一個洪亮的,顯然由擴音機傳出的聲音,自半空中傳了來,道:「每一個人,都舉起手來!」
  我們一齊抬頭看去,只見三架直升機,已然離地面極低,每一架直升機上,都有槍口向外面露出著。大師伯和蔡胖子呆了一呆。從一架直升機上,已然跳下了三個人來。那三個人落在麥秸堆上,迅速地滾了下來,兩個是警察,另外一個正是納爾遜先生!
  兩個警察舉著槍,我們這些人,全都呆立不動,納爾遜先生來到了「死神」的面前,冷冷地道:「先生,這一次,我們有了證據,謀殺!我們在直升機上,用遠距離攝影機,拍下了全部事實的經過!」
  「死神」的面部抽搐著,但沒有多久,便已然恢復了鎮定,向石軒亭一指,道:「是這個人先向我妻子動手的,我是為了保衛我的妻子。」納爾遜先生摸出手銬來,道:「這些話,留到法庭上再講吧!」「啪啪」兩聲,「死神」的雙手,已被銬住,「死神」回頭叫道「你們快走!」他自然是想叫我大師伯和蔡胖子逃走。
  但是此際,三架直升機都已然著陸,總共有四十名武裝警察,包圍在我們的周圍。我大師伯和蔡胖子,插翅也難以飛出了。納爾遜先生想得十分周到,他甚至帶來了醫務人員,醫務人員在檢查了石軒亭和黎明玫後,說了兩個十分簡單的字,道:「死了!」納爾遜向我們望了一眼,道:「將他們一齊帶走!」我因為受了傷,所以由兩個警察,扶著我上了直升機。我和石菊、和「死神」在一架機上,那四個大漢、黃俊、施維姬和屍體,在一架機上,蔡胖子和我大師伯兩人,在另外一架機上。納爾遜可能以為我大師伯和蔡胖子是兩個無關緊要的人物,因此只派了六個警察看守他們。但兩個小時之後,納爾遜先生便知道他犯了一個極重大的錯誤了!
  因為,在直升機起飛之後的兩小時,當直升機來到海面上的時候,我大師伯和蔡胖子兩人,輕而易舉地制服了那六個警察,從高空躍到了海中,納爾遜和我,我們所有的人,都眼看著他們兩人,躍到了海洋之中,但是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對於大師伯和蔡胖子兩人的逃脫,我實在是又驚又喜,「死神」的面上,卻泛出了微笑,並且惡意地向我,望了半晌。直升機在法意邊境的一個小城降落,我們立即被轉送到巴黎。在巴黎,我被送入醫院。在醫院中,我做了不知多少奇怪的夢。甚至於,我希望這所有的事情,完全是夢!
  第二天,我事實上已經復原,納爾遜先生來了。和他一齊來的,還有黃俊、施維姬和石菊。石菊見到了我,便哭了起來。
  納爾遜趨前,向我握了握手,道:「你們幾個人,並未曾被控,雖然,警方可以控告你們聚眾毆鬥的罪名的。」
  我苦笑了一下,道:「『死神』呢?」納爾遜先生笑道:「國際警方,早巳想將『死神』關入監牢中了,但是,苦於沒有證據,想不到他這次會以殺人罪被控;他是從不親自出手殺人的,他被控殺人罪,和阿爾·卡邦以欠稅罪被控,一樣的幽默!」我聽了納爾遜先生的話之後,半晌不語。
  納爾遜十分高興,以為這次可以令得「死神」身繫囫圇了。因為他掌握了那麼完美的證據,在那個大倉庫旁所發生的事,他全用活動攝影機,拍了下來!
  但是我當時,便覺他的目的,並不一定能夠達得到的。
  因為,「死神」在打出那一槍的時候,剛好是石軒亭一掌擊向黎明玫的胸口之際。
  納爾遜又道:「衛先生,控方要你做一個證人,希望你在巴黎,多留幾天。」
  我點了點頭,道:「可以的。」
  納爾遜先離了開去,黃俊和施維姬和我談了一會,我和他們約定,巴黎的事情一完,立即去見他們,他們也走了。
  只剩下石菊和我在一起了,她不說話,我也好久不說話。好一會,她才道:「衛大哥,你說,媽葬在什麼地方好?」我眼睛又濕了起來,道:「隨便吧!那朵鑽石花,放在她的身邊,你說好麼?」
  石菊默然地點了點頭,忽然又哭了起來。
  她哭了好一會,才道:「衛大哥,我是太孩子氣了。」我苦笑了一下,道:「那你還回不回西康去?」石菊點了點頭,道:「我自然要回去,掌門令牌,已然在我這裡了,衛大哥,你可有空來看我?」我想了一想,道:「如果我有空,我一定會來看你的。」我才講完這句話,忽然發現病房之中,又多了兩個人!
  我猛地吃了一驚,因為那兩個人,從何而來,事先毫無蹤跡,我定了定神,才發現那兩人,正是大師伯和蔡胖子!
  一時之間,石菊和我,都呆住了。我大師伯道:「我們要劫獄,要你們幫忙。」我搖了搖頭,道:「沒有希望的,他是最重要的犯人!」
  大師伯道:「如果他因此被判死刑,我就絕不會原諒你!」我想了一想,道:「大師伯,你可能保證,如果他無罪釋放,你們絕不令他再犯罪?」
  我大師伯面上,現出驚訝的神色,好一會,道:「你有辦法麼?」我點頭道:「我有。」大師伯道:「好,那我們兩人,也能保證。」
  他講完這句話,立即遲了出去。石菊驚訝地問我:「衛大哥,你準備救『死神』?」我歎了一口氣,道:「菊,我希望你明白,我救『死神』,並不是為了我自己的安全,而是為了他的的確確愛黎明玫!」石菊像是聽懂了似地點了點頭。
  「死神」的案子開審了,他的辯護律師,力指他是為了保護他的妻子,而開槍傷人的,可是辯護律師的聲調,顯然很軟弱,因為電影放出來,石軒亭只不過是一掌擊向黎明玫,法官和陪審員,都不能相信一掌能擊死人,所以「死神」的行動,分明是蓄意殺人。當審判進行到最高潮的時候,辯護律師召我們辯方的證人,我竭力不和「死神」與納爾遜的目光接觸,我只是敘述了中國的武術的神奧,不要說一掌打死一個人,便是一掌打死一頭牛,也有可能的。主控官狠狠地問我:「你能嗎?」我平靜地答道:「我能的。」法官宣佈退庭,第二天,在安排好的地方,我一掌將一頭牛震斃,「死神」是為了保護他的妻子,被判無罪。事後,納爾遜問我:「為什麼?」我答道:「你的目的是在消滅一個罪徒,我相信我已做到了。」他似信似不信地走了。「死神」也來到了我的身邊,問這:「為什麼?」我們兩人,對視了好一會,我才答道:「為了你也真愛黎明玫!」他面上現出一個極其難以形容的表情,毫無變化,然後,他一言不發,便離了開去。從那次之後,許久未曾和他見面,直到再和他相見時,那又是另外一件事了。我和石菊,又到錫恩太村,找到了施維姬,她領著我們在海底下找了七八天,我又找到一顆鑽石,但是卻別無所獲。我深信隆美爾當年,的確有過驚人的、價值三億美金的珍寶,藏在海底,但是如今,卻已然散失了,散開在整個大海的底下,有許多,可能已然進了魚腹!我們放棄了再尋找的企圖,將鑽石花和黎明玫一齊安葬。石菊黯然離我而去。我在開始的一個月,幾乎每天都徘徊在黎明玫的墳前,低聲地叫著她的名字,回憶著她和我在了起時的每一件細小的事,而每每在不知不覺中,淚水便滴在她的墓碑之上。
《鑽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