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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我面對著的霍華德,他在我的面前,我要弄明白他的身份,不但可以藉此弄清,注意張小龍的下落的人,究竟是為了什麼,而且,也可以早些將張小娟從他的手中救出來。
  我和他互望著,像是兩頭開始撲斗之前,互相望著旋轉著身子的猛虎一樣。
  好一會,我才道:「事情不像你所想的那樣簡單,霍華德先生!」
  霍華德道:「複雜在什麼地方呢?」我冷冷地道:「首先,我不願和一個卑劣到去綁架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女子的人打交道,去換一個人來,換你們的首領來見我!」
  霍華德面上一紅,道:「不錯,我所採取的手段,可以用卑劣兩個字來形容,但你說這位小姐沒有反抗,那倒未必!」
  他一面說,一面捋起衣袖,露出小臂來,道:「你看!」我向他小臂看去,只見臂上有兩排紅印,那顯然是被咬起的,而且咬起不久。
  我想像著張小娟發狠咬人的情形,心中不禁好笑。霍華德又道:「而且,在這裡,我就是首領。」
  我冷笑道:「那是你們組織的大不幸!」
  霍華德面上,十分慍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欠了欠身子,將身子盡量地靠在椅背上,道:「原來西方的道德,竟然淪落到了這種程度,扣留了一個弱女子,便是求勝的手段嗎?」
  霍華德面上的怒容,已到了不可遏制的階段。
  我正準備著他發作,但是剎那之間,他面上的怒容,卻完全消失,而換上一副十分陰沉的面色。
  我的心中,不禁為之一凜,我是存心激怒霍華德的,但是霍華德卻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到如此圓熟的地步!
  一個人既然能夠這樣控制自己的情緒,那麼,可以斷定,他也必然是一個極其深謀遠慮,極具精細的人,也就是說,是一個十分辣手的對手。
  怒容在他面上消失之後,他向我笑了一笑,道:「我幾乎被你激怒了。」我道:「可是你沒有!」他忽然以異樣的眼光看著我,隔了一會,又忽然道:「你真是衛斯理?真的?」
  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因為我曾經想隱瞞過自己的姓名,但是卻被人一見面就叫了出來。如今,我一見面就講出了自己的姓名,卻又有人不信!
  我冷冷地道:「你要我呈驗身份證麼?」
  霍華德「哈哈」一笑,道:「不必了,但是據我知道,衛斯理是一個傳奇性的人物,他的名字,是不可能和億萬富翁連在一起的。」
  我不知道霍華德是什麼來歷,更不知道他採取這樣的方式恭維我是什麼意思,所以,我保持著十二萬分的警惕,只是冷冷地笑著。
  霍華德將雙手按在桌上,道:「好,我們該言歸正傳了,張小龍先生的下落怎樣?」我道:「我已經說過了,如果你不立即釋放張小姐的話,我們只有報警處理!」霍華德突然揚起右手來!
  他一揚起右手,我便陡地吃了一驚。
  我立即想有所動作,但是他已經沉聲道:「別動!」
  我只得聽他的話,乖乖地坐著不動。因為,霍華德的掌心,正捏著一柄十分精巧的手槍。
  那種手槍,只不過兩寸來長,只可以放一發子彈,而子彈也只不過一公分長。我相信,他在將手放在桌上的時候,已經將這柄手槍,壓在手掌下了,我一時不察,竟被他將槍口對準了我!
  那種槍,是專為暗殺而設計的,近距離放射,可以立即制人死命,而我如今和霍華德,只不過隔著一張桌子,因此我當然不敢亂動!
  我心中一面住暗自思念著脫身之法,一面卻也暗自慶欣。霍華德用這樣的手槍作武器,那麼,他和連三接二施放毒針的人,一定沒有什麼關係了。那施放毒針的人,手段十分狠辣,我可能沒有逃生的機會,但如今,霍華德卻未必會有放槍的勇氣。
  他又道:「面上維持笑容,不要有恐懼的樣子。」
  他一面說,一面又將小槍,壓在掌下,手掌則平放在桌上。
  我知道只要他掌心略加壓力的話,子彈便可以發射,所以我仍然不動,而且,面上也依他所言,發出了笑容,道:「好了,你要什麼?」
  霍華德道:「你是什麼人,真正的姓名?」
  我一聽得霍華德這樣問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原來說了半天,他仍然不相信我是衛斯理!我同時,心中也呆了一呆,暗忖他何以不信我是衛斯理?但是,我卻得不到要領。
  當下,我改口道:「我姓李,叫李四,是張海龍銀行中的職員。」
  霍華德的國語雖然說得十分流利,但是「張三李四」乃是實際上中國人所不會取的名字這一點,他卻不知道,竟然點了點頭,道:「這樣好多了,你回去,告訴張海龍,隱瞞他兒子的下落,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
  霍華德的話,如果給張海龍聽到了,他一定會大發脾氣,因為實際上,張海龍對於他兒子的失蹤,三年來可能寢食難安!
  但是,卻有人以為他隱瞞了張小龍的失蹤。
  霍華德又道:「你要告訴他知道,張小龍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人物!」
  我冷冷地道:「據我所知,張小龍是一個埋頭於科學研究的科學家。」霍華德道:「問題就在他的從事的科學研究上,他發明了——」
  他講到這裡,忽然停住,不再講下去。
  我本是在全神貫注地聽著他講的,見他忽然住口,心中不禁大是懊喪。但是我面上卻裝著對他的談話,絲毫不感興趣的樣子。
  他停止了講話之後,對我笑了一笑,道:「所以,你要告訴張海龍和我會面的經過,叫他和我聯絡,我明日再在這裡等你!」
  我在思想怎樣回答他才好,但就在這時,我見霍華德的面色,忽然一變,眼睛向一旁,望了過去,我循他所望看去,只見一個印度人,正施施然地走入茶室中來。那印度人並沒有注意霍華德,但霍華德卻轉頭去,以免被那印度人看到。
  我注意了這情形,心中覺得十分奇怪,但是我卻並不出聲,只是道:「我怕你料錯了,張老先生實際上並不知道他兒子的下落。」
  霍華德低聲道:「你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他一面說,一面站了起來,我立即用力將攪咖啡的銅匙一堆,銅匙在桌上疾滑而過,「卜」地一聲,正撞在霍華德右手的手背之上!
  那一下撞擊,不能說不重,霍華德五指一鬆,他握在手中的那柄槍,便「拍」地落到了地上,他連忙俯身去拾,但是我卻比他快一步!
  他剛一俯身,我已經將槍搶到了手中,我手指一推,卸出了子彈,順手向外拋去,跌入了花叢之中,然後將槍還了給他,道:「先生,你跌了東西了!」
  霍華德不得不伸手接過那柄手槍之際,他面上神色尷尬,實是任何文字,難以形容於萬一。他接過了手槍,好一會,才道:「好!好!」
  我笑道:「不壞。不壞就是好。」
  霍華德怒瞪了我一眼,匆匆離去。我本來想跟蹤他的,但是我向那印度人望了一眼之後,也便放棄了跟蹤他的念頭。
  因為那印度人,望著霍華德的背影,面上露出了可怖的神色來。
  當那印度人進茶室時,霍華德避不與他打照面,如今,那印度人面上,又有這樣怪異的神色,這使我毫無疑問地相信,霍華德是和那印度人相識的。
  而且,看神色,他們兩人,似乎有著什麼過不去的地方,我大可以在那印度人的口中,探聽霍華德的來歷。
  我目送著霍華德上了車子,疾馳而去,才走到那印度人的面前,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來。那印度人愣了一愣,但隨即堆下了笑容,道:「哪一個走私者又要倒楣了?和我可沒有關係了!」
  那印度人的話,來得沒頭沒腦,更聽得我莫名其妙!霎時之間,我幾乎疑心那印度人神經錯亂,在發著囈語哩!
  但是,我轉念一想,卻覺得那印度人的話中,似乎隱藏著什麼事實,因此便沉聲道:「和你無關?」那印度人忙道:「自然,我現在是正當的商人,開設一間綢緞鋪!」我冷笑道:「以前呢?」那印度人尷尬地笑了一下,道:「以前,你自然是知道的了,我曾參加運黃金到印度的工作……」
  我心中不禁暗暗好笑,想不到我在無意中,遇到了一個黃金私梟。走私黃金到印度,是走私業中,僅次於走私海洛英進美國的好買賣。
  可是,我心中不禁又產生了疑問。眼前的印度人曾是黃金私梟,那麼,霍華德是什麼人呢?
  我正在思索著,那印度人已經道:「如今我不幹了,我要是再干,霍華德先生,他肯放過我麼?」我俯身向前,低聲道:「他是什麼人?」印度人面上,露出了極其訝異的神色說:「早一年,他是國際緝私部隊的一個負責人,如今,聽說他已調任國際警方擔任一個——」
  那印度人講到此處,猛地醒悟,立即住口,道:「你和他在一起如何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向之一笑,道:「如今我知道了,謝謝你!」
《妖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