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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卻聽不到來人離去的腳步聲,非但聽不到腳步聲,而且,我還聽到了另一種奇怪的聲音。辨別各種古怪的聲音是因何而生,也是一種特殊的本領,而當時,我一聽得那「克勒」的一聲,我便不禁毛髮直豎起來,因為我一聽便聽到,那正似是有一柄鑰匙插入鎖孔所發出來的聲音!
  當然,剛才按電鈴的,和如今以鑰匙插入鎖孔中的,是同一個人。
  而此人明明有鑰匙,卻又在拚命按鈴,當然他的用意,是先試探一下屋中是否有人,由此可知,這人的來意,一定不善了!我不知我自己住所的大門鑰匙,怎麼會給人弄去的,但想來也不是什麼玄妙的事,因為老蔡已不在屋內,而老蔡的身上,正是有著大門鑰匙的!
  我一面心頭大是緊張,一面心中,暗暗為老蔡的命運而悲哀。
  我在窗簾縫中張望出去,只見鎖在緩緩地轉動著,然後,「拍」地一聲,門被打開了!
  我緊緊地屏住了氣息,進來的甚麼人,在五秒鐘之內,便可揭曉了。門被緩緩地推了開來,我的心情,也格外地緊張。
  但是,門卻是被推開了半寸!
  我無法在那半寸的門縫中看清外面的是什麼人。但是在外面的那人,卻已足可以在那半寸的門縫之中,看清大廳中的一切了。
  我心中暗忖,如果來的是我的敵人的話,那麼這個敵人的心地,一定十分精細,也十分難以應付,我仍是屏氣靜息地等著。
  如果那人一看到了大廳中的情形,便感到滿足,關門而去的話,那我便沒有可能知道他是什麼人了。但是也有可能,他看到屋內無人,會走進來的。
  我等著,門外的那人顯然也在考慮著是不是應該進來,因為他既不關門,也不再將門打得更大。
  這是一場耐心的比賽,我心中暗忖。
  我看看手錶,足足過了四分鐘。四分鐘的時間,放在這樣的情形下,實在是太長了。我幾乎不耐煩,要衝出去看看門外的是什麼人!
  但是就在此際,大門卻終於被推開,一個人輕輕地向內走來。
  我和那人正面相對,我自然可以極其清楚地看清那人的面孔。
  我不用看多第二眼,只要一眼,我便知道那是誰了,而在那一剎間,我整個人,像是在冰箱中凍了十來個小時一樣,全身發涼,一動也不能動!
  我可以設想進來的是三頭六臂,眼若銅鈴,口如血盆的怪物,但是我卻絕想不到,用這種方法,在這樣的情形下,侵入我屋中的會是這個人!
  在那瞬剎間,我幾乎連腦細胞也停止了活動,而當我腦子再能開始思索時,她已經來到了離我更近的地方,也就是霍華德屍體之旁。
  來的人,是一個身材頎長窈窕的女子,年輕、美貌,面上的神氣,永遠是那麼地驕傲,以顯示她高貴的身份。那不是別人,正是張小娟。
  她站在霍華德的屍體之旁,面上現出了十分奇訝的神情來。
  我可以看到,她右手還握著鑰匙,從鑰匙的新舊程度來看,可以看得出那是新配的。她穿著一件連衫裙,是藍色的。
  我屏住了氣息,張小娟顯然不以為大廳之中,還有別的人在。她蹲了下來,以手指在霍華德的手背,大拇指和食指間的肌肉上,按了兩下。
  她的這種舉動,頓時使我極其懷疑。
  因為這正是檢查一具屍體的肌肉,是否已經僵硬,也就是死亡已經多久的最簡便的方法。
  這個方法,出於一個熟練的警探之手,自然不足為奇,但卻絕不是憶萬富翁之女,學音樂的人所應該懂得的!
  然而張小娟卻用這種方法,在試著霍華德死去了多少時候。那時,我心中的第一個問題便是:她究竟是哪一種人呢?
  事實上是難怪我心中有此一問的,因為她的行動,她此際的一切,和她的身份,都太不相稱了!
  我自然要盡我的能力尋找答案的。但是在這個時候,我卻先不想追究,我要盡快地設法到電報局去,和國際警察部隊的高級首長納爾遜先生聯絡。
  當然,最簡捷的方法,是衝出大門口去。
  但是這一來,張小娟便知道我已偵知她的反常行動了,這對於我想要進一步瞭解她,是十分不利的。我慢慢地轉過身來,看看身後的窗子是不是開著,我可以跳出去,但是每一扇窗子都關著,如果我打開窗子的話,那麼不可避免地要被張小娟聽到聲響的。
  正當我心中,在想著怎樣才能不為張小娟所知,而又立即離開之際,忽然聽得張小娟提高了聲音,叫道:「衛斯理!」
  我嚇了一跳,在剎那間,我當真以為藏身之處,已經給她發覺了!
  我幾乎立即應出聲來,但當我轉回頭去之際,我才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只見張小娟並不是望向我,而是抬頭望著樓上,同時,她的手中,也已多了一柄十分精巧的手槍!
  那柄手槍,更證明了她是一個雙重身份的人!
  因為,我雖然曾和她意見不合,拌過嘴,但是無論如何,她絕沒有和我以槍相見的必要,我知道她此來,一定有著極其重大的目的。
  只聽得她繼續叫道:「衛斯理,你可在樓上,為什麼你不下來?我來了,你知不知道?」
  我直到此時,才知道張小娟剛才叫我,是想試探我是不是在樓上。
  我仍然不出聲,因為我知道她下一步的動作,一定是上樓去。我心中是多麼地想知道她上樓之後,幹一些什麼事啊!
  但在同時,我心中卻決定,她一上樓,我便立即向門外掠去,而將偵查張小娟離奇的行動一事,放慢一步。
  果然不出我所料,張小娟叫了兩遍,聽不到有人回答,便向上走去,但是,她才走了兩級樓梯,要命的電話聲,卻像鬼叫似地響了起來。
  張小娟立即轉過身,三步並作二步,來到了電話几旁,拿起了聽筒。因為電話幾就在窗簾的旁邊,所以在那時,她離開我極近,我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她的,我們之間,只隔著一層窗簾布而已!
  我只聽得她「喂」地一聲之後,便問道:「找誰?找霍華德先生麼?他不在這兒,已經離開了……我想是兩小時之前離開的……大約不會再回來了……好的……我是衛斯理的朋友。」
  她講到此處,我聽得「卡」地一聲,對方已經收了線。張小娟十分幽默,她說霍華德是在兩小時以前「離開」的,而且,「不會再回來了」。我同時想到奇怪的是,她對霍華德死亡的時間,判斷得十分正確,霍華德死亡到現在,據我的判斷,也正在兩小時左右。
《妖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