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和方天聯絡,這是一個極大的難題。
  當然,方天是可以和他的律師史蒂少校交談的,但如果我要通過史蒂少校,去向方天說明這一點的話,勢必將所有的一切經過,全都和史蒂少校說明白了,這又是我們所不願做的事。
  正當我在想不出甚麼辦法的時候,忽然我腦中,像是感到方天在叫我。
  當然,我耳際仍是聽不到任何聲音的。
  我心中不禁陡地一動:方天的腦電波十分強烈,遠在地球人之上,所以,我才能感到他在想些甚麼。而他也能以他的思想去影響別人,令得別人自殺,也就是說,他不必開口,就可以將他的思想傳到我的腦中。
  那麼,我不必開口,他是不是有辦法知道我的思想呢?
  我低聲道:「好!你準備一切,我進庭去,設法和方天聯絡。」
  小納點了點頭,我進了臨時法庭,方天腦中對我的呼喚,我更加清晰地感覺得到了。望著他,不斷地在腦中翻來覆去地念道:「放心,鎮定,我已經有妥善的辦法了!」
  在我接連默念了十來遍之後,我覺出方天的反應來了,我感到他在急切地問:甚麼辦法!甚麼辦法?
  我心中不禁大喜,因為這表示方天的確能將我的腦電波,還原為語言!
  我將每一句話重覆幾遍,在心中默念:「等一會——會有突如其來的大霧你在霧起之際——便立即向庭外闖去——我會設法替你開路——在大門外——有車子等著,你直駛火箭——滾回老家去吧——」
  那最後的一句話,我倒並不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還有心緒來「幽默」一番,我是真正地要方天滾回土星去,因為他在地球上,給人的麻煩實在是太大了。
  在我心中默念的時候,方天一動也不動。
  等我默念完畢,又默念:「如果你已知道了我的思想,那麼便請你點三下頭。」
  方天的頭,果然點了三下。
  這時候,主控官慷慨激昂的聲音,已經到達了最高潮。
  他正在敘述,納爾遜死後,如何在方天的辦公室中,發現通電之後在太空艙中便會產生大量陽電子的事實,齊飛爾將軍則全神貫注地聽著。
  我心中在暗暗著急,因為小納所說的濃霧還未曾來到!我當然不致於以為他在胡說,但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卻不能不令人焦急。方天也在頻頻四面張望,當然他的心中,一定比我更急。
  又過了十分鐘左右,主控官的控詞,已將到尾聲了,我也焦急到了坐立不安的程度,就在這時候,我聽到門外有人在低聲地叫道:「霧!好大的霧!」
  同時,我看到,在門縫中,窗縫中,絲絲縷縷,濃白色的大霧,正在迅速地蔓延進來,還不到兩分鐘,法庭中所有的人的足部,都已被掩沒在濃霧之中了!
  我和方天互望了一眼,方天緊張得面色發育,雙手緊緊地握著拳頭。那突然而來,濃得如此出奇的濃霧,使得主控官也停止了宣讀控訴書,法庭之中,人人都低頭向下看著。濃霧像是氾濫洪水一樣,迅速向上漲來,在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內,每一個人都只剩下了一半——下半身已沒入濃霧之中了!
  根據濃霧上漲的速度來看,再有半分鐘,方天就可以採取行動了!
  我站了起來,在每一個人都現著驚惶的神色中,我來到了門口。
  這時,眼前所見的,已是世界上任何地方所看不到的奇景了,在房間中,人人都站著,但是每一個人,都只能見到對方的頭部,等於是許多沒有軀幹的頭顱在浮動一樣。
  我身子矮了一矮,使我全身都沒入濃霧之中。
  我從來也未曾見過那樣濃的霧,當身子全都沒入霧中之後,我只能看到白色的一片,除了白色之外,甚麼也看不見。
  我記住了門口的方向,輕輕地來到了門口,推開了門。此際,即使我直起了身子,也已全身在濃霧之中了,我等在門口,突然之間,我覺出有人在我身旁掠過,也就在這時,我又忽然聽到了齊飛爾將軍極其嚴肅的命令,叫道:「加強守衛!」
  我身子一橫,阻住了門口,雙手向前,猛地推出。
  在濃霧之中,我也不可能看到眼前的情形,但是憑我的判斷,我認為剛才掠出的是方天,而如今我則是推開兩個守衛的。
  果然,我的手推出,便有兩個人大聲喝道:「甚麼人阻住去路?」
  我當然不出聲,只是一躬身,向後退了出去。
  走廊和大堂之中,也瀰漫著濃霧,除了能聽到嘈雜的人聲之外,甚麼都看不到。我對這個辦公大樓的地形並不熟,一到了走廊之中,便有進退為難之勢。
  我循著聲音衝了過去,撞到了七八個人之多,終於到了門口。
  這時,濃霧不但瀰漫了整座辦公大樓,而且,以辦公大樓為中心,正在四面散開來,當我闖到大門口時,我仍是甚麼也看不見,只聽到一陣車子發動聲。
  我只盼剛才那一陣引擎聲,正是方天上了車子之後,所發出來的。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麼方天是毫無疑問地可以到達那枚火箭之上了!
  我繼續向外奔去,奔出兩三丈了,眼前突然清朗。
  我轉過身,向身後看去,整座大樓,全為濃霧所裹,而從濃霧之中,不斷有人闖了出來。
  所有的人,似乎都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濃霧嚇得呆了,根本沒有人注意方天這時候在甚麼地方。每一個人,在闖出了濃霧之後,都回頭向自己闖出來的地方看去,連我也不能例外。
  這時,整座辦公大樓,都已經為濃霧遮沒了,而乳白色的濃霧,還在迅速地向外擴展,人們面上失色,相互以鷩偟的神色望著,不住地詢問:甚麼事,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回歸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