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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即又道:「我可以和我的朋友一起跳下去。」王俊叫道:「衛斯理,你瘋了?」我又道:「但是你卻要允許我們使用降落傘!」
  在機廂中,有著七具降落傘,那是我早已注意到的,羅蒙諾向降落傘看了一眼,道:「那樣,你可以生還。」
  我向機門下面指一指,道:「下面是沙漠,我們沒有食水,沒有糧食,生還的機會,只有百分之五十。」
  羅蒙諾陰森森地道:「但你還是有生還的機會!」
  我攤了攤手,道:「不錯,我們如今可以說是在進行一樁買賣,我以百分之五十生還的機會,換取你不用放槍,這對你來說是佔便宜的,就算我們生還,你也已經得到了你所要的東西了!」
  羅蒙諾給我說動了,的確,當我們在沙漠中掙扎出來時,他還能不得了他所要得的東西麼?他面上浮起了一個令人看到了毛髮直豎的獰笑:「好,你們兩人,使用降落傘跳下去!」
  王俊道:「不,衛斯理,我們沒有機會生還的。」
  我沉聲道:「我們不跳,他會放槍?」
  王俊道:「如果他放槍,便會驚動機師。」我道:「他會連機師一齊殺掉,然後自己駕駛飛機,你以為他會在乎多殺幾個人麼?」
  王俊道:「你怎知他會駕駛飛機?」我歎了一口氣,道:「你不明白他是何等樣人,但是我明白,像他這樣的人,會駕駛飛機,就像普通人駕駛汽車一樣,我甚至可以說,他會駕駛潛艇!」
  王俊向下望去,下面是一片黃沙,他的面色蒼白得可憐,而我已取過了降落傘,拋了一具給他,道:「快背上,試試自己的運氣吧!」
  然後,我一面背上降落傘,一面向依格道:「依格,好朋友,我會記得你,你高貴的品德,證明了你的確不愧是一個民族的領袖,希望我們以後還能夠會面!」
  依格面上的肌肉抽動著,眼中含著淚水。
  這是我的最後一著棋了,我是希望依格會不帶羅蒙諾到大廟的秘密祭室中去!而王俊是去過那七間秘密祭室的,如果我和他兩人,在沙漠中脫身的話,我們仍可以在羅蒙諾未到秘密祭室之前,先他一步而發現我所要發現的東西!
  看依格激動的情形,我的話已起了相當的作用。但是依格會不會在羅蒙諾的威脅之下屈服,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王俊這時,他已將降落傘結束定當,羅蒙諾大聲道:「快跳下去!」
  王俊的面色變白,回頭向我望來。我以冷峻的語調對他道:「不要看我,看看你降落傘的掣,是不是靈活,跳出之後,見到我張開了傘,你才好拉掣!」
  王俊苦笑著點了點頭,我的背後,已感到了羅蒙諾手中手槍在頂著,我一伸手,幾乎是將王俊推了出去一樣,然後,我自己也縱身向機外跳去。
  我似乎還聽得機門關上的「砰」地一聲,我心中在暗自好笑,我被人從飛機中趕了出來,生死難料,看來並沒有甚麼可笑,但是因為羅蒙諾教授也上了我的當,我的笑,可以說是阿Q式的。
  我和王俊兩人,從機艙中跳了出來,除非在駕駛室中的正、副駕駛員全是瞎子,否則,是萬無看不到我們之理的。
  駕駛室的機師,一看到有人從飛機艙中跳了下去,當然會出來看個究竟的。
  那麼,機師還可以看到昏迷過去的埃及官員,和握著軍用手槍,凶神惡煞也似的羅蒙諾教授!
  當然,在手槍的指逼下,機師繼續工作,但著陸之後,羅蒙諾如何善後呢?這可以說是我手中的第一張「王牌」。
  而我手中的第二張「王牌」,則是依格可能根本不肯為稱他作「驢子」的人帶路!
  我手中有著兩張「王牌」,然而必須我能夠生還才有用,所以我立即收起了胡思亂想,凝神向下面看去,我跳傘的經驗並不多,每一次跳傘,我都有這樣的感覺:事實上是我的身子在迅速地下降,但是卻像是整幅大地,旋轉著、彎曲著,向我迎了上來一樣!
  我估計著我離開沙漠的高度,六百呎、五百呎、到達四百呎的高度時,我拉動了降落傘的掣,謝地謝地,降落傘張了開來。
  我立即向前看去,王俊的降落傘,也順利地張了開來,我又抬頭向半空中看去,只見那架飛機在作十分危險的傾側,但立即恢復了平穩,繼續向前飛去。這證明我的料斷不錯,機師已經發現了羅蒙諾的本來面目,但他已屈服在那枝德國制的軍用手槍之下了!
  降落傘一張開來,剛才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便立即消失了,那天並沒有風,那是從高空降落的最好天氣,使人有騰雲駕霧的感覺。
  在半空中飄蕩了約摸幾分鐘,我和王俊兩人,相繼地在沙漠之中,落了下來,我們在沙上打了幾個滾,站了起來,扯脫了降落傘的綁帶,王俊向我奔了過來,哭喪著臉:「你看,我們離沙漠的邊緣,可能有好幾百里遠!」
  我搖了搖頭,道:「沒有的,你不要灰心,只要我們不被毒蠍咬死的話,我們可以有充份的機會,離開沙漠,到達你工作地點。」
  王俊叫道:「我要先回到開羅去!」
  我冷冷地望著他,道:「在大酒店中,躺在柔軟的床上,手中握著冰凍的威士忌,耳中聽著銳耳的音樂,一個舒服的熱水澡等等,是不是?」
  王俊點頭不已:「是的,是的。」
  我兩手沉重地放在他的肩上:「聽著,王俊,在沙漠中,你最好別想著這些,如果你只管想那些的話,將使你失去步出沙漠的力量,你將會死在沙漠之中,變為一堆白骨!」
  因為我的話,王俊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我放開了手:「你看看,從開羅到工地,大約有九百公里,飛機是採取直飛途徑的,我們飛了大約六百公里,若是回開羅,要多走很多路程。」我一面說,一面在沙上劃出簡單的地圖來:「如果我們向前去,到工地,只要走三百公里就夠了!」
  王俊呻吟了一聲:「三百公里!」
  我鼓勵他,道:「或許不到三百里。」
《透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