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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多久,艾泊便已到了近前,他隔老遠便叫道:「一切都準備好了麼?」
  他的面上,並沒有甚麼異狀,像是他剛才絕未曾有過那麼不正常的舉動一樣。
  我的心中充滿了疑惑,但是艾泊如果無意講出來的話,我決定不問。
  我們兩人像往常一樣地吃著晚餐,艾泊道:「明天早上,我應該走得更遠些,我們不應該太相信那個第一次發現這座金字塔的英國人,他記載的方位,是可能有錯誤的。」我忙道:「當然,但這座金字塔,總不會離那英國人記載的地方太遠。」
  艾泊抹著咀,喝著濃咖啡:「槍枝撿出來了麼?」我回答他:「撿出來了,我們每人可以有一柄手槍,和一枝來福槍。」
  艾泊搖頭道:「不,我有兩枝手槍,兩枝來福槍,而你沒有。」
  我不禁愕然,抬起頭來看他,他已經打橫跨出了兩步,以極其敏捷的手法,將我撿出來的兩枝來福槍抓在手中。我心中大吃了一驚,但是我卻保持著鎮定,還端起咖啡來,呷了一口:「艾泊,你不給我武器,是甚麼主意?」
  艾泊將兩柄手槍也掛到了他的身上:「吃完晚飯你去睡吧,我來值夜。」
  我堅持了一句:「我們兩人輪流值夜。」
  但是艾泊的面上神情,像是鐵石一樣:「我來值夜,不是輪流。」
  這時候,我實是難以猜測艾泊究竟是在打甚麼主意,我不欲和他爭論,因為槍枝全在他的身上。如果他的神經已開始錯亂,那麼我如果與之爭論,只有加速他的發狂!
  我只是聳了聳肩,便鑽進了營帳,脫下了沉重的橡膠靴,躺了下來。
  我望著外面,可以看到艾泊,他的行動十分緩慢鎮定,不像是一個神經錯亂的人。
  他將火弄熄,將吃剩的東西倒去,將駱駝趕在一堆,然後,靠著一頭駱駝,坐了下來,兩枝來福槍,就倚在他的身旁。
  我看了一會,看不出甚麼變異來,雖然我還弄不懂何以艾泊不要我值夜,但是我卻也知道艾泊並不是惡意的。因為他如果要害我的話,早就可以下手,而不必等待甚麼的。
  我合上了眼睛,開始我只是準備養養神,並不準備睡去的,但是我終於敵不過長途跋涉的勞累,而沉沉地睡去了。
  我不知睡了多久,我是被一下清脆的「卡勒」聲突然驚醒的。
  那一下「卡勒」聲,分明是來福槍子禪上膛的聲音。我陡地睜開眼來,一個翻身,向外看去。我已經看到艾泊伏在一頭駱駝的背上,來福槍指著前面。
  我循著他來福槍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見並沒有甚麼足以令人驚慌的東西。我站起身來,待向帳篷外走去,但是我才一站起,便看到那在緩緩移動著的小沙丘了。
  有三個小沙丘,每一個只不過半尺來高,正在向我們的營帳移動著。
  從那小沙丘長長的形狀看來,那分明是有人伏在沙下面,在向前俯伏前進。我不禁大大吃了一驚,那三個伏在沙下面的人,早已在來福槍的射程之內,我不知道艾泊為甚麼還不開槍射擊。
  我看出事情有著甚麼不對頭的地方,因此我決定暫時不出去。我看到艾泊一揚手,拋出了一根紅色的樹枝,那根樹枝,插在沙中,恰好擋住了第一個伏在沙底下的人的去路。
  接著,我便看到,像是變魔術一樣,從沙中,站起了三個人來。
  那三個人的模樣,一時無法形容,他們的皮膚,又黑又粗糙,上身赤裸著,下半身只圍著一塊破布,算是褲子,他們的手中,持著一種樣子相當奇特的武器,照我的推測,那可能是吹箭器。他們站了起來,艾泊手一揚,突然將來福槍拋到了地上!
  艾泊的這一個舉動,更是叫我大吃一驚,因為我絕想不到他竟是這樣膽怯的人,敵人才一現身,便自拋棄了武器。
  那三個不速之客,自然是在沙漠中出沒的阿拉伯土著,艾泊人甚麼這樣怕他們?
  然而,我立即知道,艾泊並不是怕他們!因為我看到,艾泊張著兩臂,繞過了那頭駱駝,向前走去,而那三個人,也高舉著雙手,向前走了過來,他們的動作一致,表現著一種親善,我看不出其中有甚麼火藥味,但是我心中的驚恐,卻更其增加。
  因為照目前的情形看來,艾泊似乎和這三個神秘出現的阿拉伯土著是同路人!
  在沙漠中的阿拉伯土著,有不必是嗜殺成性,極其凶殘的,而我一時之間,又看不出這三個人究竟是甚麼種族。
  艾泊背著我和他們交往,他的動作又這樣神秘,這不能不使我吃驚。
  我決定不出聲,看他們有甚麼動作,只見那三個阿拉伯人,來到了近前,和艾泊作了一個親熱的動作,艾泊開始和他們談話,他講的是我聽不懂的一種阿拉伯土語。他講了許多,而那三個阿拉伯人則只是靜悄俏地聽著,一聲不出。
  艾泊的聲音十分低,他顯然是不想吵醒我。他卻不知道我早已醒了。
  他約莫連續講了五分鐘之久,那三個阿拉伯人,才有了反應,他們一齊搖頭。看這情形,像是艾泊向他們要求些甚麼,而他們加以拒絕。
  艾泊面上的神色,十分焦急,他忽然指了指我們的駱駝隊,又指了指身後的來福槍,突然以法語道:「給你們,這些都給你們!」
  那三個阿拉伯人你望我,我望你,望了片刻,才由正中那個開了口,講的仍是我所聽不懂的那種阿拉伯土語。阿拉伯的土語的種類實在太多,每種不同,我甚至於不能猜到他在講甚麼。
  艾泊不耐煩地聽著,不住地插言。
  突然,那三個阿拉伯人轉過身,向前走去,而艾泊則拾起了來福槍,跟在後面。他們離開去了!
  我不知道他們要到甚麼地方去,我也不知道艾泊和那三個阿拉伯人打的是甚麼交道,我只知道一點:我應該跟上去!
  要在沙漠中跟蹤人,這幾乎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因為沙漠上甚麼掩飾都沒有,人家只要一回頭,就可以看到你的了。
  但是我卻想到了那三個阿拉伯人來時的方式:他們將身子埋在沙下爬了過來,那是不容易被人發覺的。而我比他們更擅於利用這種方式來前進,因為我受過嚴格的中國武術訓練,我擅於控制自己的呼吸。我立即出了帳幕,將身子伏在地上,向前爬出了幾步。
  我才向前爬出了六八步,便發覺我並不需要另外費功夫將身子埋入沙中,因為我用力向前爬行之際,身子已自然地陷進了沙中,我使我的頭部保持在外,因為那樣,我可以察知我所跟蹤的人的去向。
  那三個阿拉伯人和艾泊,一直向前走著,走出了好遠,才轉向西,我跟著他們爬了那麼長一段距離,身子又埋在沙中,實是苦不堪言。
  我明白為甚麼他們開始時回頭看了幾眼之後,便絕不再回頭,因為沒有甚麼人可以忍受那樣長距離的爬行,而我則忍了下來。
  他們轉而向東之後,我向前看去,立即看到前面沙漠之中,兀立著幾座嵯峨的石崖。
  雖然隔得還遠,但是已經可以看出,那幾處嵯峨的石崖,險惡之極,崖石在月光下看來,猶如無數柄冰冷的鋒銳的利刃一般。
  那三個阿拉伯人和艾泊,繼續向前走著。他們的目的地,顯然是那幾座石崖,我仍然咬緊牙關,爬行著跟在他們的後面,和他們相距,大約十步。
  那幾座石崖漸漸地接近了,我的心情,也開始緊張起來,因為艾泊和那三個阿拉伯人,究竟是在弄甚麼花樣,也立即可以揭曉了。
  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去向,自然不怕失去了跟蹤的目標,所以我不再昂著頭爬行,因為這樣使我自己易於暴露目標。
  那三個阿拉伯人和艾泊的手中,全部有著致命的武器,我不知他們究竟懷著甚麼目的之前,是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在跟蹤他們的。
  所以我低著頭,幾乎將身子全埋入沙中,只是每隔上一分鐘,才抬頭來向前看上一眼。
  每次,當我抬頭向前看去時,艾泊和那三個阿拉伯人,總是仍在前面走著,漸漸接近那越看越是險惡的石崖。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怪事終於發生了。
  在離開那幾座石崖,只有小半哩的時候,我抬起頭來,艾泊和那三個阿拉伯人不見了。
  他們四個人真的不見了,我的眼前一個人也沒有,只是一片平坦的沙漠!
  我呆了一呆,再向左右方向看去,也是沒有人。艾泊和那三個阿拉伯人,是四個活生生的人,剛才還在我前面十步左右處走著,只不過我低下頭,將頭藏入沙中一分鐘左右,他們便不見了!
  離開石崖還有小半里,他們不可能一分鐘之內,便到達石崖的,也就是說,他們絕無可掩蔽身子的所在,然而,他們卻不見了!
  難道他們在剎那間,都成了隱身人?即使是的話,那麼他們的衣服呢?
《透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