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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線沒有那麼強烈,我的視覺才恢復了些。但卻也好不了多少,在那幾乎是視而不見的情形下,我們是根本不可能進行任何活動的。
  這時候,我不禁十分佩服勃拉克成了隱身人之後,到我的家中來威脅過我,還曾跟我到過傑克少校的辦公室。而那時,他的視力也是差到了和患兩千度以上的近視一樣,若不是他的為人的極度機警,這當然是沒有可能的事。
  艾泊的哭泣聲,又傳入了我的耳中,他鳴嚥著:「我在甚麼地方?我人是在甚麼地方?」
  我吸了一口氣:「艾泊,你還在,你是一個隱身人了。」
  艾泊神經質地叫道:「不,我不是隱身人,我已經死了,我只是靈魂,所以我看不到自己。」
  我的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如果現在在說話的,只是你的靈魂的話,那麼你應該可以看到你已經死了的屍體,它在哪裡?」
  艾泊道:「我看不見,我甚麼也看不見。」
  我歎了一口氣:「你連一個模糊的影子也看不見麼?」我脫下了上衣,在他面前揮動著。
  艾泊道:「影子,我只看到一點模糊的影子,衛斯理,我們將永遠這樣子了麼?」
  我道:「當然不,只要我們到了那金字塔的內部,我們立即可以恢復原狀了。」
  艾泊的聲音帶著哭音,道:「我們怎麼去?我們甚麼也看不見,怎麼去法?」
  我呆呆地站著,又來回踱了幾步,我的腳在無意中踢到了一件東西,由於我的視覺已然極壞,所以我根本看不到我所踢到的是甚麼東西。
  我俯下身來,摸索著,一摸到了那東西,我才知道那是一具小型輕量的紅外線觀察器,我曾經將這具紅外線觀察器帶入金字塔,但並沒有用到它。這種小型的紅外線觀察器,是一種新發明的東西,美國的警察用它來代替電筒巡夜。通過紅外線觀察器,可在夜間看到一切而不被發覺。
  我一摸到了這是一具紅外線觀察器之際,心中便陡地一動。
  如今我和艾泊的視力幾乎等於零,那是因為我的眼球已透明,引不起可見光折射成影的緣故。但是紅外線卻是「不可見光」,這具觀察器是不是可以幫助我們,恢復視覺,使我們能夠行動呢?
  我連忙將那具形狀有點像八厘米活動電影機的紅外線觀察器拾了起來,湊在眼前。
  我的眼前立即現出了一片暗紅色,我看到了艾泊!我的意思說,我不但看到了艾泊的衣服,而且看到了艾泊的人。
  我看到了艾泊的骨骼,也看到艾泊的骨骼之外,包著淺淺的一層就像是有人以極淡極淡的紅線,在艾泊的骨骼之外,勾出了艾泊的輪廓一樣,那是一種十分奇異的現象。
  我移動著觀察器的鏡頭,外面的沙漠,也成了暗紅色,雖然還不能和普通人的視線相比,但我們已可以行動,卻是毫無問題了。
  我連忙道:「艾泊,不必灰心,我又有辦法了,你試試用這具紅外線觀察器看。」
  艾泊接過了觀察器,好一會沒聽見他的聲音,約莫過了十分鐘,他才吁了一口氣,道:「奇妙之極,就像是一個從未曾用過顯微鏡的人,忽然擁有一具顯微鏡一樣,看起來整個世界都不同了!」
  我道:「我們可以不被那族阿拉伯人知道,偷進金字塔中去了。」
  艾泊道:「可是這具觀察器,和那隻銅盒……」
  我道:「若是我們遇到了人,我們可以將觀察器和銅盒,放在地上,我們揀夜間行事,那便可以安全得多了。」艾泊顯得樂觀了許多:「還有,我們必需赤條條地行事。」
  我道:「當然,唯有赤條條,我們才是一個真正的隱身人。」
  艾泊苦笑了一下:「做了隱身人原來那樣不好受,以此類推,甚麼『原子飛天俠』、『超人』,也一定不會舒服的,最舒服的還是做一個普通人,和所有人一樣的普通人。」
  我笑了一下:「你這種說法,已經有一些接近中國人的人生哲學了。」
  艾泊苦笑了一下,我們開些罐頭吃了,又煮了一壺咖啡,我不斷地說服艾泊,使艾泊相信,我們只要一回到金字塔中,便可以恢復原狀,所以他也漸漸開朗了起來。
  他向我講述了許多二次世界大戰的軼事,和流傳在埃及的種種古怪傳說。在我們的身子已經完全隱去的情形下,我們當然全部睡不著。艾泊的故事,使我們消磨了一天的時間。
  等到天色又黑下來時,我拿起了那具紅外線觀察器,艾泊小心地挾著那隻銅盒,我們都脫光了衣服,開始向前走去。這時,如果有甚麼人遇到我們的話,有關沙漠的種種傳說之中,一定會增加一項最怪誕的了,因為這時,我們兩個人都看不見,所能看到的,只是一隻黃銅盒子,一具紅外線觀察器,在懸空前進而已。
  天色是黑還是亮,對我們來說,全是一樣的,因為我們總得借助那具紅外線觀察器,才能前進。
  一小時後,我們來到了那條通向古城的秘密入口處。
  那秘密人口是必需由裡面打開的,艾泊在入口處,用力地跳了幾下,發出「蓬蓬」
  之聲,然後又立即閃開一邊,又將紅外線觀察器和那只黃銅盒子,用沙掩了起來。
  不一會,便有一個阿拉伯人,從那秘密入口處,走了出來。
  他四面看著,面上露著奇異的神色,因為四面並沒有掩蔽物,剛才發出「蓬蓬」聲的人,就算腳步再快,也不可能逃出視線之外。
  在他發呆的時候,我已經向前疾撲了過去,一掌劈向那阿拉伯人頸後的軟骨,將那阿拉伯人劈得昏了過去。我相信,當那阿拉伯人醒過來的時候,他一定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場惡夢而已。
《透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