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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是我的朋友,自然也常聽我說起一些怪誕而不可思議的遭遇,所以他們那樣說,乃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反應,但是他們的笑容卻突然斂起了。
  因為事實擺在他們的面前,那圓柱的確不是他們所知道的地球上的任何金屬!
  總工程師將我請到他的辦公室中,在他的辦公室中,他命助手查閱著各種參考書,又和各地的冶金專家,通著長途電話。
  我在他的辦公室中,足等了三小時之久,他才完成了和幾位專家的通話。
  他放下了電話:「世界上第一流的專家,都認為不可能有那樣的合金,你可以將那圓柱留在我們這裡,等他們趕來研究麼?」
  「可以的,」我立即答應:「但是我只能給你二十八天的時間,到第二十九天,我一定要收回來。」
  「那不成問題,時間足夠了!」總工程師也未曾問我究竟為什麼限期二十八天。當然,就算他問我,我也不會回答的。
  我和他們告辭,回到了家中。
  在接下來的幾天中,我每天和這位總工程師通一次電話。我知道,幾個專家,正從世界各地趕來,研究那圓柱。他們連日來廢寢忘食,想研究出一個究竟來。而各種最新的儀器,也源源運到。
  一直到第二十天頭上,我才接到了總工程師的電話,叫我立即到他工廠的實驗室中去。
  我立時出門,趕到了那家工廠。當我走進實驗室的時候,我看到那圓柱放在桌子上,七八個人圍住了它。
  有一具儀器,放在圓柱的旁邊,那儀器正在發出一種嗡嗡的聲響。
  總工程師一見到我,就站了起來,迫:「你來了,我們一直研究到今天,才有了一點發現,那圓柱——那金屬會產生一種波。」
  「什麼波?」我望著那儀器。
  「好像是無線電波,但是那種波的幅度十分大,震盪的頻率十分怪異,我們的儀器還測不出,我們也不知道何以它能夠產生那種類如無線電波也似的波。」總工程師向我解釋著。
  我早已明白那圓往會產生一種波,而且,我還知道這種波,絕不是無線電波,而是速度比無線電波更快,超越了光速和無線電波速的另一種「電波」。那種波,和人的「腦電波」相類似。至少,它們之間,能相互起感應作用,這種波能加強腦電波的作用!
  而每當將近月圓時分,圓柱所產生的那種波,便漸漸強烈,那自然可能和月球磁場的加強有關。又或者、在每月月圓的時候,恰好是在遙遠的外太空,某一星球上這種波的感應最強的時候,所以圓柱在月圓之夜,就產生了那種神奇的力量!
  當然,我所想到的這一切,對我來說,還全是十分模糊的概念。
  我甚至無法用比較有條理的話來表達我這種概念,因為這種概念是超越時代的。我們這個時代,還沒有適當的語言,可以表達這種概念。例如我只能說「這種波」,而說不出那究意是什麼來。我也只能襲用「腦電波」這個名詞,而實際上,「腦電波」可能根本不是電波的一種,可能根本不屬於電波的範疇之內。我呆了好一會,才問道:「那麼,這究竟是什麼金屬,肯定了沒有?」
  總工程師搖著說:「沒有,但是我們曾用金屬透視儀透視過它的內部。它的內部,有另外不同成分的金屬在,對探視波的反應不同,但是我們同樣沒有法子知道那是什麼。」
  我苦笑了一下:「那等於沒有結論了!」
  總工程師道:「是的,暫時沒有結論,但是繼續研究下去,就會有的。」
  我道:」可是你們只有八天時間了!」
  總工程師道:「那不行,你得長期供我們研究下去,你也想弄明白它是什麼的,對麼?」
  我搖著頭:「不,絕對只有八天,在第二十八天,我一定要收回它。」
  「為什麼?」總工程師訝異地問。
  「當然有原因,但是我不能說。」
  總工程師現出很失望的神色來,他向各人表示了我的意見,各人都望定了我。
  我只得道:「很抱歉,真的,我有很特殊的理由,但是又不能和各位說明,在八天之後,我一定要收回那圓柱,一定要。」
  我最後那「一定要」三字,講得十分大聲,那表示我的決心。
  一個人問我:「請問,你準備將它怎麼樣?」
  「很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們,實在不能。」我不準備再在實驗室中多耽下去,因為我怕我自己會受不住別人的哀求而改變主意。
  我自然知道,如果我改變主意的話,那麼將會有一連串可怕的事發生。
  任何人,對於有預知力一事,都有極大的慾望,幾乎人人都想自己成為一個先知,知道還未曾發生,而又肯定會發生的事。
  但是事實上,當人有了預知力之後,卻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這一點,是任何想自己具有預知能力的人所想不到的。
  霍景偉未曾想到,歇夫也未曾想到,他們都想有預知能力,但他們在有了預知能力之後,卻在極度的痛苦之中死去,霍景偉更似乎是有意追尋死亡的!
  我已可以肯定地說一句,人活著,有活下去的興趣,就是因為所有的人,根本無法知道下一分鐘,會發生什麼事,生活的樂趣來自未知,而不是來自已知!
  如果我不在下一次月圓之前,收回那圓柱,那麼必然要有很多人被我所害,而我又決不能在事前向他們說明一切,如果我說了,很多人將會因為想獲得預知力而犯罪,像歇夫教授一樣。
  我轉身走出了實驗室,我還聽到,在我的身後,響起了一片感到遺憾的歎息聲。
  我回到了家中,將一切情形,和白素說了一遍,白素皺著眉:」那麼,那東西真的不是屬於地球上的了,它是怎麼來的?」
  我搖了搖頭:「誰知道,整個宇宙之中,那麼多星星,窮一個人的一生之力,也不能夠數得盡,怎有辦法探索它們?我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到達地球的,可能它已來了幾十萬年,它可能是由星球人帶來的,也可能只是儀器發射出來的,我也無法知道它的作用。但是卻可以肯定,它發出來的波,和人的腦電波,是完全相同,而且能產生感應的。」
  白素點著頭:「宇宙中的一切大神奇了。」
  我搖著頭:」其實,地球上的人,根本還沒有資格去談論宇宙的秘奧。想想看,我們連對於自己本身的瞭解尚且如此膚淺,世界上有什麼人能夠回答『腦電波是什麼』這個問題?」
  白素站了起來,來回踱著步:「也沒有人能切實解釋何以人會有預感。甚至沒有人能解釋得出,何以人會有心靈感應。」
  我握住了白素的手:「人類的科學實在大落後了,被奉為科學先聖的愛因斯坦說光速是最高的,於是一切科學,皆以他這句話為基礎,看來人類的科學要向前大邁進一步,至少得證明愛因斯坦的理論,並不是絕對的真理才行!」
  白素向我笑了一下:「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那我們就是先知先覺了!」
  八天之後,我如約取回了那圓柱。
  我向友人借了一艘性能十分良好的遊艇,和白素一起,駛出海,我們駛得十分遠,到了完全看不到岸的時候,我們才合力搬起了那圓柱,將之拋進了海中。
  當海水濺起老高的水花之後,那圓柱便沉了下去,轉眼之間,就看不見了,我們趁機在海上玩了一天,到天黑才回家,等到回到家中,推開窗子,抬頭看去,月又圓了,圓得極其美麗、可愛,想起我們已拋棄了那圓柱,我和白素兩人,都有說不出的輕鬆!
《叢林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