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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此際,我才看出,我的朋友,原來是這個島上的統治者,他是士人的領袖!
  他發表了大約為時二十分鐘的「演說」,我全然不知他在講些什麼,只看到他在講話的時候,曾不斷地伸手指向我站的地方。
  而當他講完了話之後,所有的士人,忽然一齊轉過身,向我膜拜了起來。
  這種突如其來的榮幸,倒使我手足無措起來,使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也就在這時候,在海灘的那一面,突然傳來了一陣擎天動地的槍聲。
  那七八下槍聲,由於島上全是岩石的緣故,是以引起了連續不斷的回聲,聽來之旁,指著竹子,要我跳進去。
  那段「竹子」,足有一抱粗腰,我人是可以躲在裡面的,我也想到,那七八下槍響,一定是波金或駱致謙發出來的,他們已經來了!
  他們自然是想不到我也會在島上的,我躲起來,要對付他們,當然是容易得多了。
  我爬進了那株「竹子」,站著不動。
  土人仍然坐著,鼓聲也持續著,而有不少士人,將一大筒一大筒封住了的竹筒,搬了出來。這些竹筒中,當然是載滿了不死藥的。
  半小時之後,我又聽到了一排槍聲,這一次,槍聲來得極近了。
  我小心地探頭出來,看到了駱致謙和波金兩人。
  別看波金是個大胖子,他的行動,卻也相當俐落,兩人的手中,都持著槍,但是,當土人開始向他們膜拜的時候,他們得意地笑著,放下了槍。
  衝鋒鎗變成了掛在他們的身上了。
  我的朋友這時也躲了起來,另外有兩個土人迎了上來,駱致謙居然可以用土語和這兩個土人交談,那兩個士人十分恭敬地聽著。
  我在這時,心中覺得十分為難。
  如果我暴起發難,當然槍聲一響,子彈便可以在他們的心臟之中穿過,但是,我卻不想這樣做,至少,我要活捉駱致謙!
  因為,如果我將駱致謙也殺了的話,我將永遠無法回去了,我有什麼辦法證明我是無辜的呢?我唯一證實自己清白的方法,便是將他押回去。所以,我必須要指嚇他,使他故下武器,可是這又是十分困難的。雖然我躲在竹子中,他絕不知道我在,但是別忘記,我必須射中他的心臟,才能使他死亡!
  而駱致謙對我是了無顧忌的,我一出聲,他疾轉過身來,那麼我就凶多吉少——
  因為他對我絕無顧忌,而且,我也不是只有心臟部位才是致命點,他射中我任何部份,都可以致我於死命,但是我卻必須直接射中他的心臟部份。
  如果,只有駱致謙一個人的話,那麼我或許還容易設法,但他卻是和波金一齊來,我實是沒有辦法同時以槍口指住兩個人的心臟部份的!
  所以,我只是藏匿著,在未曾想到了妥善的辦法之前,不能貿然行動。
  駱致謙在不斷地喝叫著,他的神態,像是他毫無疑問地是這個島上的統治者一樣。
  在土人的神情上,可以明顯地看出他們人人都敢怒而不敢言。
  我看了這種情形,心中也不禁暗暗歎息。
  因為,駱致謙本來是絕無可能,也不應該在這島上佔統治地位的,土人全是服食過「不死藥」的,他們也只有心臟部位中槍,才能死亡。那也就是說,他們如果起而反抗的話,至多只要犧牲一兩個人,便可以將駱致謙完全制服的了。
  但是我相信我的朋友帶我去看的那個死人,一定是駱致謙在全島士人之前,下手將之殺死的。這個島上的土人,是從來沒有「死亡」這個概念的,他們在突然之間,見到一個人忽然不動了,不講話了,僵硬了,他們心中的恐懼,實在難以形容。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們除了害怕之外,不及去想其它的事,當然,他們更不會想到,反抗駱致謙是十分容易的事!
  我的心中暗歎了一口氣,駱致謙只不過射死了一個人,便令得島上的人,全都懾伏在他的淫威之下,他可以說是一個聰明人!
  由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的心中,又為之陡地一動:駱致謙能夠用殺一個人的辦法,使得全島的士人,都屈服在他的勢力之下,那麼,我是不是可以如法泡製,也殺一個人,而令他屈服呢?
  我當然不會去槍殺土人的,但是我卻可以殺死一個該死的人。
  這個人,當然就是波金!
  我手中的槍,慢慢地提了起來。這時,波金正在駱致謙的身旁,背對著我,離我大約有二十步,我要一槍射中他的心臟部位,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是當我瞄準了之後,我卻暫時還不動手,我必須考慮到射死波金之後,駱致謙的反應如何!
  駱致謙當然是立時提槍,轉身,向發出槍聲之處,也就是向我藏身之處發射,我應該怎樣呢?
  我想了並沒有多久,便已想通了。
  而且,我也覺得,這時候,我非動手不可了,因為有好幾個土人,已經急不及待地向我的藏身之處望來,他們的這種動作,是必然會引起駱致謙的注意的,而如果駱致謙先發現了我,那就糟糕了。
  我將槍口對準了波金的後心,在人的背後放冷槍,這實在是一件十分卑鄙的事情,我的心中只好這樣想,波金和駱致謙兩人,本是十分卑鄙的傢伙,我用卑鄙的手法對付他們,似乎也不算太過份。
  我只有這樣想,我才有勇氣扳動了搶機。
  「砰」地一聲槍響,令得所有的人,都受了震動。所有的士人,都跳了起來,波金比駱致謙更快轉過身夾。在他的心臟部位,出現了一個深洞,但是卻不見有血從傷口處流出來。
  他的臉上現出了一種奇怪之極,不像哭,也不像笑的奇怪神情,他張大了口,身子像是電影的慢鏡頭也似,慢慢地向下,倒了下去。
  他的身子還未曾倒向地上,駱致謙也已疾轉過身來了,他的動作,一如我所料,他陡地提起了搶,準備向我的藏身處掃射。
  可是,他才一將槍提了起來,我第二發子彈,也已射了出來。
  又是「砰」地一聲,我的子彈,射中了他手中的槍,駱致謙雙手一震,他手中的槍落在地上,而且已經損壞,不能再用了!
  駱致謙應變十分快,他立即向後退出了一步,想去拾波金的槍。可是這時,我伸手一按,已然從藏身之處一躍而出。
  我一躍出來,駱致謙的面色,便變得比死人還難看,他一定以為我已經死在帝汶島上了,我的突然出現,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我的槍口直指著他的心口,再加上波金已然死在我的槍下,駱致謙是聰明人,實在不必我再開口講些什麼,他已知道,我明白令他致死的秘密了,所以他立時站定了不動,舉起了雙手來。
  我直到這時,自第一次被他受騙以來,在心中鬱結著的憤怒,才得到宣洩。
  我連聲冷笑起來,我的冷笑聲,在駱致謙看來,一定是十分殘酷的了,因為他的身子發起抖來,我冷冷地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他顫聲道:「你不是要殺我吧,你,你不是想我死在這島上吧!」
  我本來是無意殺他的,但是他既然這樣想法,那就讓他去多害怕一陣也好,所以我並不出聲。
  他繼續哀求著:「波金死了,這不死藥的秘密,你和我,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我們是可以利用它來發大財的。我們可以合作!」
  我笑了起來:「駱先生,我看你的腦子不怎麼清醒了,如果要發大財的話,我一個人發,不要比與你合作更好麼?」
  駱致謙完全絕望了,他面上的肌肉開始跳動,我看出他像是準備反抗,我必須先制服他再說。
  我正在考慮,我該如何向土人通信息,要土人去制服他之際,我的朋友出現了,緊接著,一大群土人一湧而上,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內,駱致謙的身體都被一種十分堅韌野籐緊緊地捆綁了起來。
  我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搶,向他走了過去,駱致謙在大叫:「你不能將我留在這裡,你不能讓這些土人來處罰我,你必須將我帶走!」
  我點了點頭:「的確,我會將你帶走的,我會將你帶回死囚室去。」
  駱致謙竟連連點頭:「好!好!可是,你得不斷供應不死藥給我!」
  我笑了起來,如今,我已徹底制服了一個狡猾之極的敵人,我心中的暢快,是難以形容的。
  我冷笑道:「當然會,在將你交回死囚室之前,我不想使你變成活死人也似的白癡!」
  駱致謙像捱了一棍也似地,不再出聲了。
  我又道:「但是,當你再被囚在死囚室中之後,我想,你的大嫂,只怕不會再有不死藥送來給你了,你在死前,先喪失了知覺,這不是很好的事情麼?活著知道自己何時要死去,這滋味總不怎麼好的。」駱致謙有氣致力地道:「你,原來什麼都知道了!」我哈哈大笑了起來道:「當然什麼都知道了,來,我們該走了!」我轉過身,來到了「我的朋友」面前,向他指手劃腳,表達我的意見,我要他派獨木舟,送我和駱致謙兩人離開這個島。
  他聽明白了我的意思之後,卻只是斜睨駱致謙,並不回答我。
  駱致謙在他的凝視之下,急得怪叫了起來:「衛斯理,你……不能答應他將我留在這裡。」
  我故意道:「將你留在這裡?那也沒有什麼不好啊,你可以不斷獲得不死藥,你可以長生不死,我相信他們本是不死之人,當然不會有死刑的。」
《不死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