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登記的姓名、地址,寫得明明白白,最使我吃驚的是那個姓名,那是一個日本人的姓名:「田中正一」!
  我和白克互望著,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過了半晌,白克才道:「衛,你來到這裡,不就是田中正一博士請你來的嗎?」
  我苦笑著:「是他向科學協會建議請我來的,我真是不明白——」
  白克也皺起了眉,他不說什麼,我們一起走了出來,這時,外面在下著霏霏的細雨,我們沿街走了一陣,白克才道:「如果事情和他有關的話,那麼,他可能是故意這樣做的。」
  我揚眉道:「什麼意思?」
  白克道:「他低估你的能力了,他以為你不會查出什麼的,而他作為主動建議請你來的人,當然也絕不會有嫌疑!」
  我點了點頭,白克的說法,是有道理的,我道:「現在我們要做的是,你去搜集田中博士的資料,我到他家去見他。」
  白克道:「要是他和這件事有關,他就是極其危險的人物,你一個人……」
  我道:「我必須一個人去,你的身份特殊,而我是他的朋友。如果你的估計正確,他對我能力低估的話,那麼,他一定不會防備我,我就可以得到更多的東西,你可以在得到了他的資料之後,打電話給我。」
  白克又遲疑了一下,才和我握了握手,我們分了手,我召了一輛街車,直駛向田中正一的住所。
  那時候,已經是接近黃昏時分了,我在門前按鈴,雨下得更大了。
  一會,一個管家婦來開門,我道:「博士在麼?我是他的朋友,衛斯理。」
  管家婦好像不怎麼愛說話,拉長著臉,大聲轉頭道:「博士,有人來找你,叫衛斯理。」
  隨著管家婦的叫嚷,我看到穿著和服的田中,叼著一隻煙斗,走了出來。
  博士一看到了我,好像很感到意外,他「咦」地一聲:「你不是已經離開了麼?」
  我笑道:「既然你又看到了我,那就是說,我留下來了,沒有走!」
  田中博士並沒有問我為什麼留下來,他只是張開手,作歡迎狀:「來,請進來坐!」
  管家婦好像還不願意我進去似地,瞪大眼望著我。我心中感到有點奇怪,但是也沒有在意,就走了進去,田中正一領著我,進了他的書房,我們坐了下來,田中搖著手,道:「怎麼,想留下來多久?」
  我打量著他的書房,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之處來,我只是順口道:「不一定。」
  田中博士向前欠了欠身子:「在這裡有事?我可以幫你的忙?」
  我笑了笑:「還不是為了康納士博士的死,我總有點不死心。」
  田中博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我又道:「雖然,他自殺,毋庸置疑,但是,為什麼有人要在過去一年,不斷跟蹤他?」
  田中皺著眉:「這太難解釋了!」我瞪視著田中正一:「我認為其中有著重大的陰謀。」
  田中正一「嘿嘿」地笑著,他好像是在笑我的想像力大豐富,但是,我看來,他更像是想用他的那種乾笑聲,來掩飾他內心的恐慌。
  我又道:「我們展開了多方面的調查,對這些陰謀,已經有了一定的資料!」
  我一面說,一面注意著田中正一的反應,我看到他手指和手指扭在一起,通常來說,只有心情緊張的人,才會有這樣的小動作。我故意裝著若無其事:「而且,我們已經知道,可憐的亨利,就是發現那些電影,交給了安橋加教授的那孩子。已經死了!」
  田中正一震動了一下,我斷定他之所以震動,決不是為聽到了亨利的死訊,而是因為我已知道了亨利的死訊之故。
  如果田中正上和亨利的死是有關的,那麼,兇手如此縝密地安排,亨利己成了幾千里路外的一具焦屍,在兇手想來,這件事應該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突然由我口中說了出來,兇手或與兇案有關的人,怎麼不大力震驚?田中正一那種吃驚的反應,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了!
  田中正一在一震之後,失聲道:「亨利死了?什麼人會謀殺一個孩子?」
  我陡地挺直了身子,道:「田中博士,我只不過說亨利死了,你怎麼知道他是被人謀殺呢?」我立即這樣地詢問,如果田中正一和亨利的死有關,那麼他在剎那之間,一定會不知所措,這是很多偵探小說之中,使兇手招認的辦法之一。
  但是,田中正一聽了我的話之後,只是略呆了一呆,就很自然地道:「你說那是一個陰謀,當然,有犯罪事件在內,所以我想到亨利是被殺的!」
  他那樣解釋,自然也可以自圓其說,然而我是早有了線索,才找上門來的,自然不會那麼輕易就相信他,我先冷笑了幾聲:「我們已經發現康納士死的前一天,有一個神秘男子,在他家出現過,後來,康納士又曾跟他出去,這個神秘男子,以後一直也沒有出現過。」
  田中顯得很不安,他變換了一下坐姿:「這我知道,你還給我看過那神秘男子的畫像!」
  我道:「那很好,這個神秘男子,我已經可以肯定,他是謀殺亨利的兇手!」
  田中正一張大了口,而且,發出了一下很低微的驚歎聲來。
  於是我突然附身靠近他,輕聲問到:「那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田中博士在聽了我突如其來的這一問之後,一定會有異常的反應,這一點,我是早已預料到的,可是,他的反應竟如此之強烈,那卻大出乎意料之外!
  我們本來是面對面坐著的,在發出那一個問題之際,為了要使他感到震駭,我特地悄身向前,和他相隔得極近,等到我這句話一出口,只見田中正一的臉色,剎那之間,變得極其蒼白。
  我正在等待他下一步的反應之際,他突然發出了一下怪叫聲,陡地翻起手掌,當我看到他手掌翻起,手指的表式,是正宗的空手道招式時,已經遲了。
  田中正一是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儘管我知道他在聽了我的話之後,必然會有異常的反應,但是通常來說空手道和一個博士之間,是沒有什麼聯繫的。所以我絲毫也未曾防到他會動手,而他的出手,又是如此之快,我才一看清,他的手掌,已砍到了我的頸上。
  那是極沉重的一擊,而且,正擊在我頸際的要害之上,我在剎那之間,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金星亂迸,身子陡地向後翻去。
  在我的身子向後回去之際,我連同我所坐的那張椅子,一起跌倒,這一擊實在太重,我在跌倒之後,簡直連掙扎站起來都不可能。
  而田中正一立時站了起來,緊接著,我的頭部,又受了重重的一踏!
  那一下,幾乎令得我立時昏了過去,但是我畢竟是受過嚴格的武術訓練的人,雖然接連而來的兩下重擊,使我的處境,變得如此惡劣,在這樣的情形下,我的反攻是很無力的。我只是陡地伸手,在他的腳離開我頭部的一剎間,在他的小腿之上,扳了一扳。
《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