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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幾秒的時間內,真正是到了世界末日,我只感到不知有多少象,就在我身邊,奔了過去。
  我竭力掙扎著,在帆布中掙出了頭來,風大得使我睜不開眼來。我將背對著風,才能勉強看到眼前的情形,我看到象群已經奔遠了,我絕想不到,笨重的大象,在飛奔之際,勢子竟如此之快!
  我定了定神,回想起剛才的情形,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我立時開始尋找德拉,因為若不是在千鈞一髮之際,德拉推了我一下的話,我一定已被首先衝過來的那頭大象踏中了!
  被一頭一噸以上重的大象踏中一腳,會有什麼後果,那是我一想起來,冷汗出得更多的事!
  我四面看著,看不到德拉,接著,我看到一幅帆布,德拉就在帆布之下。
  他伏著,掙扎著想站起來,我忙俯身下去,道:「怎麼,你被象踏中了麼?」
  德拉抬起頭來,喘著氣,道:「你在開玩笑麼?若是我被象踏中,那我已成肉醬了!」
  我鬆了一口氣,將他扶了起來,他發出了大聲的呻吟來,捧著左腕,我向他的左腕一看,就知道他的腕骨,已經斷折了!
  我不禁皺了皺眉,道:「你的手--」
  德拉道:「骨頭折斷了。剛才我滾過來的時候,用的力道太猛,手腕撞在地上,折斷了。」
  我呆了半晌,不禁苦笑了起來。
  事情在突然之間,發展到了這一地步,那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我們沒有了象群,也一定喪失了很多裝備,天氣又那麼惡劣,但是德拉既然是因為救我,而斷了腕骨,我難道能捨他而去。
  看來,我自然只好陪他進深山去了。
  德拉的斷腕一定十分痛,我在我們儲放裝備的地方去看了看,還好,驚惶的大象,只摧毀了小部份,藥箱還在,風大得幾乎無法迎風前進,只好彎著身,吃力地向前一步步地走著。
  我來到了德拉的身邊,用手摸了摸他的斷腕,還好,他折斷的地方,好像並沒有碎骨,我替他紮了起來,大聲道:「我們先設法回去,等你養好了傷再說。」
  德拉也大聲道:「我不礙事,可以繼續前進,你不必理我了。」
  我用更大的聲音道:「你以為我會捨你而去麼?我們一起到仙境去!」
  德拉望著我,搖著頭,我用力拍著他的肩頭,道:「我已經決定了,當然,那是極度的冒險,但只當我被象踏死了,那又怎樣?」
  德拉突然彎著身子,向前走了出來,來到了一塊大石之旁,背風坐著,我也到了他的身邊,背著風,講話也容易得多了。
  德拉坐了下來之後,喘著氣,道:「你要弄清楚一點,我並不是為了要你和我一起前去,才將你踢開去的,你完全可以不去。」
  我的心中多少有點憤怒,我也大聲道:「你也得弄清楚一點,並不是我硬要求你帶我去,而是你求我去的。」
  德拉沒有再說什麼,這一晚,我們就靠著大石坐著,直到天亮。
  天亮之後,風勢小得多了,但是當太陽升起之後,我站起來,向山上看去時,看到山中,升起了白茫茫的一片,著來像是霧,但卻又不是霧,我不知那是什麼現象。德拉也站了起來,他道:「風吹到山中去了,你看到沒有,那是被旋風捲起來的積雪,積雪揚到半空,又落下來,積雪中全是細小的冰粒,那比下大雪更麻煩,到了山中,可能根本看不到眼前的物事!」我聽得出德拉的弦外之音,他是在故意強調困難,好叫我不要去。
  然而,我豈是嚇得倒的人。
  我冷冷地道:「別先說到了山中的情形,我看我們是不是能趕到山腳下,還大有疑問哩!」
  德拉也苦笑了起來,趁著風雪小了,我們去整理殘剩下來的東西。
  由於我們沒有了大象替我們負載,所以我們剩下的東西雖然不多,但還得拋棄一大部份,德拉真是一個壯漢,他雖然傷了手腕,但是動作一樣有力,他負了五十公斤的裝備。
  我自然負得更多,那全是必需品,全是少得不能再少的了。
  我們負著重,艱難地向前走著,那一天,行進的速度十分慢,一直到了黃昏時分,我想不會走得超過二十哩,但是我們離山更近了。
  入夜之後,寒風砭骨,我們搜集枯枝下燃起了兩個大火堆,喝著滾熱的湯來御寒,整個晚上,為了維持火堆的不熄,我和德拉每人只睡半夜。
  第二天,我們繼續向前走,已經根本沒有路了,全是高低不平的石岡子,石岡子越來越高,我們已經進入山區了,第二天的晚上,我們是宿在一個山洞中的。
  到了第三天的中午,我們已置身在山中了,四面望去,除了高聳雄峻的山峰之外,幾乎沒有別的任何東西,我們不像是在地球上,而像是完全到了另外一個星球上!
  處身在那樣的境地中,人類拚命向太空,向別的星球去探索,實在不足以表示人類的進步,而且,恰恰相反,是暴露了人類好高騖遠的弱點。地球是人類生存了幾十萬年的星球,但是至今為止,人類對於地球知道了多少?
  對於自己世世代代居住的星球,不求甚解,反倒竭力想去瞭解別的天體,這不是很滑稽的事麼?
  我們在山中走著,漸漸地攀上一個高坡,當我們來到了這個高坡的頂上之際,我們回頭看去,甚至看不到一個腳印。
  因為風吹動著積雪,冰粒像是浮沙一樣地滾動著,幾乎是在我們才一提起腳來時,便將我們的腳印,蓋了過去。而我們兩人站在高坡上,仰望在白雪下的高寒,只覺得我們兩個人,渺小得如同芝麻一樣。
  積雪被風捲了起來,雖然我們都穿著厚厚的御寒衣,但是細小的冰粒,仍然從一切隙縫中鑽進來,每一個細小的冰粒進入衣服內,就像有人在身上刺了一針一樣,使人不由自主要發抖。我坐在高坡的雪地上,德拉則站著,一具望遠鏡,在四面察看著,他看了一會,才道:「不錯,當年我和黛是翻過了這高坡,向西北去的,我們在那裡,找到了一個溫泉,就在溫泉旁紮營的。」一聽到有溫泉,我不禁為之精神一振,忙道:「那我們快趕路吧!」
《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