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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笑,我的的確確,在顯微鏡中,看到了一隻狐狸!
  我再次抬起頭來,雖然在我的面前沒有鏡子,但是我也知道我的神情一定古怪得可以。
  我甚至感到自己的脖子有點僵硬,我轉過頭去,向博新看了一眼。
  博新的神色,仍然那麼蒼白,他只是怔怔地望著我,一聲也不出。
  我呆了大約有半分鐘之久,然後,又第三次湊眼在顯微鏡上,仔細看去。
  這一次,我有心理準備,雖然事情怪異得難以想像,但是我還不至於一看到顯微鏡中看到的東西,便立時抬起頭來。
  我定神看看,不錯,那確然是一隻狐狸。
  在顯微鏡中看來,那狐狸尖尖的嘴,大而粗的尾,還有四隻腳,那不是狐狸是甚麼?雖然它小,但是它身上那濃密的狐毛,也可以看得很清楚,那實實在在是一隻狐狸!
  我這一次,看了好幾分鐘,才抬起頭來。
  我在抬起頭來之後,先看了看顯微鏡鏡頭放大的倍數,那是兩千五百倍。
  然後,我又將鏡頭下的標本玻璃片拿出來,向燈照著,用肉眼來看,幾乎甚麼也看不到,硬要說看得到的話,也不過是兩片玻璃片中,依稀有微塵也似的一點黑色而已,那一點黑色,自然就是我在顯微鏡中看到的那一隻十十足足的狐狸了。
  我又將那標本玻璃片,輕輕放了下來,再轉頭向博新望了過去。
  我望了他半晌,才道:「這……這是甚麼?」
  博新忽然笑了起來,雖然他的笑容十分駭人,但是他總是在笑著,他道:「這是甚麼,你不知道麼?這是一隻狐狸啊!」
  我急忙道:「別開玩笑,這是一個細菌,博新,你有了一個偉大的發現。從來也沒有一個生物學家,發現一個和狐狸一樣的細菌!」
  博新的面色更蒼白,書房中的光線並不強烈,是以乍一看來,就像是他的臉上,塗上了一層白粉一樣。
  他喃喃地道:「我自然寧願那是一個細菌,但是它的確是一隻狐狸!」
  我也笑了起來,然而我的笑聲一樣十分怪異,就像是我的喉嚨中有甚麼??著一樣,我道:「比細菌還小的狐狸,我真懷疑你如何捉到它。」
  博新卻一本正經地道:「不是我捉到它,是我父親捉的。」
  我和博新認識了很多年,我只知道他的老太爺早已死了,那麼,這狐狸自然被捉到很久了。那時,我心中著實亂得可以,雖然有著不如多少問題想問他,但也不知從何問起才好。
  博新又道:「這狐狸才捉到的時候,和普通的狐狸一樣大,可是它卻愈來愈小,直到小到現在那樣子,被夾在標本片中之後,才停止了縮小!」
  我仍然怔怔地望著他。
  博新又道:「這和你們剛才在說的?不是很相像麼?宇宙間的一切,都在不斷擴大,如果有一個人?不,一隻狐狸,停止擴大的話,那麼,它就變成不斷地在縮小了!」
  我聽得他的話中,好像還在隱瞞著甚麼,但是卻實在無暇細究,我只是叫道:「可是我們在講的,只是一種假設,一種幻想!」
  博新道:「然而,這卻是事實!」
  我望了他半晌,將這件事情從頭至尾地想上一想,我覺得其中的漏洞實在太多,是以我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博新像是怪我在這種情形之下,還要發笑,是以他瞪大了眼望著我。
  我揮著手:「這實在是很無稽的,照你說來,那狐狸是每天縮小了一半?」
  博新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我又道:「如果它每天縮小一半,那麼,只要幾天功夫,它就小得和一隻跳虱差不多了。」
  博新的回答,仍然很嚴肅:「是的,幾天功夫,它就小得和一隻跳虱差不多,我父親將它關在一隻很小的玻璃盒之中,它還在不斷地縮小,終於小得連肉眼都看不見了,才將它夾在玻璃片中。」
  「夾在玻璃片中之後,它就不再縮小了?」
  「不是,開始的時候,只要用二十五倍的放大鏡,就可以看到它,但是到後來,卻要用兩千倍的放大鏡才能夠看到它!」
  我「嘿嘿嘿」地乾笑了起來:「那麼,它是甚麼時候死去的?」
  我只當那一問,一定可以將博新問住了,誰知道他仍然十分正經地道:「它死了之後,才停止縮小!」
  我的聲音也變得有些異樣,我道:「你是說,它一直到那麼小,被夾在玻璃片中的時候,仍然是活的?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
  博新的神情顯得很悲哀,他緩緩搖著頭。
  我一步跨到了他的身前:「那麼,你看到過它在玻璃片之中的活動?」
  「我沒有看到過。」
  「誰看到過?」
  「我的父親。」博新回答著,他的神情又變得很古怪起來,像是不願意多說甚麼。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是你父親告訴你的?他為甚麼將這件事秘而不宣?」
  博新的聲音突然發起抖來,道:「他本來是想要宣佈的,可是……可是……」
  他講到這裡,突然接連向後,退出了好幾步,坐在一張椅子上。
  接著,他雙手掩住了臉,身子在不住地發著抖。
  我來到了他的身前,雙手按在椅子的扶手上:「究竟又發生了甚麼事?」
  博新的身子愈抖愈是劇烈,當他的雙手從他的臉上移下來之際,使人擔心他的手指會一根一根抖落下來!
  他道:「我們是好朋友了,衛斯理,今天我和你講的事,你絕不能對任何人說起!」
  我望著他,過了好久,他才用哭一樣的聲音道:「我父親,他……他也開始縮小了!」
  我一聽得他那樣說,身子不由自主,跳了一跳,我按在椅柄上的手,也在微微發抖。
《狐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