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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一個最不幸的人
  我和白素兩人,在那一剎那之間,心情都緊張得難以言喻,我反手按在一隻空木箱之上,萬一有什麼攻擊行動時,可以還擊,那樣,至多給它逃脫,也不致於再吃它的虧。
  我們兩人都是緊張得屏住了氣息的,看那頭貓時,在鐵籠的門倒了下來之後,它的神態也緊張得出奇,它並不是立即自鐵籠之中衝了出來,而是伏在鐵籠的一角,一動也不動,只是望著我們。
  人、貓之間,相持了足有一分鐘之久,還是白素先開口,打破了難堪的沉寂,她道:「你可以出來了,你已經自由了!」
  那頭老黑貓的身子,向上挺了一挺,身子抖了一下,當它的身子抖動之際,它全身的黑毛,全都鬆散了開來,然後又緩散披了下來,看來顯得格外柔順烏潤,再接著,它就慢慢走了出來。
  當它來到籠口的時候,它又停了一停,然後,走向外,一直向我們走來。
  當它無聲無息、緩緩向我們接近的時候,真像是一具幽靈在向我們移動,雖然它看來好像不像有什麼敵意,但是誰知道它下一步的行動怎樣?它離我們近一點,危險程度,便增加一分!
  它一直來到了離我們只有六七尺處,才停了下來,抬起頭,望著我們,在它的腹中,不斷發出一陣陣「咕咕」的聲音來,又張口叫了幾聲。
  看它的神態,實實在在,它是想和我們表達一些什麼,但是,我們卻不知道它究竟想表達一些什麼。但是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我們之間的敵意,已經減少到最低程度了。
  白素在那時候,向前走出了一步,看她的神情,像是想伸手去撫摸那頭老黑貓。
  可是也就在此時,白素還未曾伸出手來,那頭老黑貓突然發出了一下叫聲,竄了起來,我大吃一驚,連忙伸手一拉白素。
  但我只不過是虛驚,因為那頭貓,並不是向白素撲過來,而是以極高的速度補向地下室的門口的,等到我們抬起頭來時,它已經竄出門口去了。
  我和白素忙追了上去,可是,當我們上了地下室,那頭貓已經不見了。
  白素還在通屋子找了一遍,不斷地叫喚著,我道:「不必找了,它早已走了!」
  白素的神情,多少有點沮喪,但是她在呆立了一會之後,說道:「我們不算完全失敗,至少,它對我們不再有敵意!」
  我苦笑了一下:「也不見得友善,它走了!」
  白素皺起了眉,一本正經地道:「那是不能怪它的,你沒有看到它剛才的情形?它像是想向我們表達一些什麼,但是人和貓之間,究竟難以溝通!」
  我不禁笑了起來:「在人與人之間尚且無法溝通的野外,你要求人和貓之間的溝通,不是太奢望了麼?」
  白素歎了一聲,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歎息,或許是因為那頭老黑貓不告而別吧。那頭老黑貓的怪異之處實在太多,但是在我捉到了那頭貓並且和那頭貓打過了交道之後,我卻知道,要在那頭貓的身上解開這個謎,那是不可能的事。
  解開這個謎的關鍵,還在人的身上,而這個人,就是張老頭。
  我已經在報上登了啟事,張老頭是不是會找我呢?
  我在報上刊登的啟事。是以那頭貓已被我捉住這一點來誘惑張老頭來見我的,但是,現在那頭貓已離去了,張老頭是不是還會來呢?
  我並沒有將這一點向白素說,因為怕白素引咎自責,無論如何,要放出那頭貓來,總是白素最初動議的。
  我和白素,都不約而同地絕口不再提那頭老貓的事,我們都不願意再提它,雖然我們都知道,各自的心中,都在不斷地想著它,但是我們都裝出了若無其事的樣子來。
  當天晚上,有兩個朋友來小坐,當那兩個朋友離去之後,夜已相當深了,我們送到門口,轉回身來,忽然發現牆角處,有一個人在閃閃縮縮,欲前又止,我站定了身子,路燈的光芒雖然很黑,但是我立即看清了那是什麼人,我心頭怦怦亂跳了起來。
  我陡地叫道:「張先生!」
  白素那時,已走進了屋子,突然聽到我一聲大叫,她也忙轉回身來。
  那在牆角處閃縮的,不是別人,正是我認為唯一線索的張老頭!
  張老頭聽到我一叫,身子震動了一下,在那一剎那間,他像是決不定是逃走,還是向我走來。但是我已經不再給他任何猶豫的機會了,我急速地奔了過去,已經到了他的身前。
  張老頭的神態很是驚惶,他有點語無倫次地道:「它……它在你們這裡?我已經來了很久了!」
  我忙道:「張先生,你別緊張!」
  張老頭仍然有點手足無措地道:「我………我………」
  這時,白素也走了過來,笑道:「張先生,事情比你所想像的要好得多,請進來談談。」
  張老頭猶豫著,但是終於跟著我們,走了進來。坐下之後,他仍然在四面張望著,看來他很急於想要見到那頭大黑貓,而且,他不安地搓著手。
  我道:「張先生,你當然是看到了我的啟事之後才來的,不過,那頭貓已經不在了!」
  張老頭震了一下,現出十分驚怖的神色來,我立時道:「你放心,你看看這客廳中的情形,這全是你那頭貓所造成的,在我們將它關進鐵籠的時候,我真想將它殺死的!」
  張老頭聽到這裡,失聲叫了起來:「不,不能,你不能殺死它,它不是一頭貓!」
  我呆了一呆,因為我不明白張老頭所說「它不是一頭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因為那頭大黑貓,明明是一頭貓,只不過極其古怪而已。
  我沒有繼續向下想去,因為我看到張老頭這時的神情十分緊張,我想他可能是神經緊張,所以講起話來也不免有多少顛來倒去的緣故。
  所以我只是笑了笑:「當然,我沒有殺它,我們發現它聽得懂人的語言,我們想試圖和它化敵為友,將鐵籠打了開來。」
  張老頭歎了一口氣:「他怎麼了?」
  我攤了攤手,道:「他走了。」
《老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