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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我道:「道格工程師的住所呢?」
  比拉爾像是早料到我會這樣問一樣,立時道:「道格工程師是住在高級工程人員的宿舍之中的,我也曾經作過詳細的檢查。」
  我道:「發現甚麼?譬如說,他是不是有記日記的習慣,或者類似的……」
  比拉爾搖頭道:「我的想法和你一樣,因為道格工程師在一聽到蔡根富找他之際,曾經說過『那中國人又異想天開了』這樣一句話,我也很想弄明白他說的異想天開是甚麼事,希望他有記載,可是沒有。」
  奧干古達補充道:「道格工程師專門搜集內中夾有雜質的煤精,在他的住所中,這樣的煤精有上千塊之多,洋洋大觀。」
  我立時道:「這裡沒有甚麼可看的了,我們上道格工程師的住所去!」
  奧干古達道:「你一點未曾休息過,總該吃點東西!」
  我搖頭道:「去了再說!」
  比拉爾微笑著,奧干古達瞪了我們兩人一眼:「你們兩個人應該可以成為好朋友,一投入工作,就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樣!」
  我苦笑道:「你以為我喜歡工作?我想盡快找到一點有用的線索!」
  奧干古達道:「我不奉陪了,你可以和比拉爾一起去,他興趣不亞於你!」
  我正色道:「我不單是為了興趣,這件事關乎二十幾個人的性命,現在又關係著另一個人的性命!」
  奧干古達並不爭辯,只是攤了攤手,我又道:「今晚我休息,明天一早,請你安排我到一四四小組的煤礦坑去!」
  奧干古達一愣:「有必要麼?」
  我學著他的聲調:「有必要麼?我不知道查案子除了勘察現場之外,還有甚麼更重要的事!」
  奧干古達作了一個不讓我再說下去的手勢:「好,好,我去安排,明天!」
  我們三個一起下了樓,這時,我才注意到屋裡,還有一個僕人,是一個身形高大的黑人,當我們下樓時,他正用一隻銀盤子,捧出了咖啡和點心來。我們三人胡亂吃了些,奧干古達仍然坐著他的大房車離去,我和比拉爾,由比拉爾駕著一輛車離開。
  比拉爾一面駕車,一面道:「你看到了,奧干古達十分忙,本來只有我一個人在工作,現在好了,有你來幫我的忙。」
  我歎了一聲:「你或許不知道我來的目的!我是為了救蔡根富而來的!」
  比拉爾呆了一呆,道:「救蔡根富?你救不了他!那些人,全是他殺死的,問題在於他為甚麼要殺那些人!」
  我沒有說甚麼,心中苦笑了一下,我也承認,從任何角度來看,蔡根富的而且確是殺了很多人。他為甚麼要殺人,我還不知道,但總不能說他是自衛殺人吧?那也就是說,蔡根富的罪是肯定的了,我救不了他!想起了在家裡等我帶蔡根富回去的老蔡,我不禁感到頭痛。我倒有點慶幸蔡根富逃了出來。我希望奧干古達他們找不到他而我反倒發現了他,那麼我就有辦法帶著蔡根富偷偷離開。可是,我是不是應該幫助一個證據確鑿,近乎瘋狂的殺人犯呢?
  在我心情十分矛盾之際,車子已駛過了一列十分精緻的小洋房,我也看到了不少白人小孩在屋前的空地玩耍。車子在其中一幢小洋房前停了下來,那幢房子前,有兩個警察守著。車子一停下,兩個警察就走了過來,向比拉爾行敬禮,又以十分疑惑的眼光看著我。
  比拉爾向他們道:「這位是衛先生,以後他無論甚麼時候要來,你們都應該幫助他!」
  兩個警蔡一聽,立時又向我敬禮。比拉爾帶著我向前走去,經過了門前草地,比拉爾取出鑰匙來打開門.過了進廳,就是客廳。
  道格工程師的客廳,佈置得十分奇特,有四隻相當大的櫥,陳列著大大小小的各種形狀的煤精,為數真不下千塊之多。
  這些煤精,正如奧干古達所說,全是其中含有「雜質」的。所謂「雜質」,真是包羅萬有,有的是石頭,有的是煤塊,其中一格之中,陳列著的煤精,中間有完整的或不完整的昆蟲,這些全是億萬年前的生物,被奇妙地保存下來。
  據我看這裡的收藏是同類收藏中最豐富的了。我一面看,一面對比拉爾道:「蔡根富和道格工程師的感情相當好?」
  比拉爾道:「是的,道格工程師為人隨和熱心,一直在教蔡根富法語。」
  我道:「那麼,就有可能,蔡根富住所中的那塊煤精,是他要送給道格工程師的!」
  比拉爾道:「也有可能,不過煤精中夾有煤塊,那是最普通的一種。」
  我點頭道:「可是它的樣子不普通,它像眼睛!」
  比拉爾在這時候,突然震動了一下,向我望來,而在此同時,我也想到了一件事!
  我們兩人,異口同聲說道:「眼睛!」
  「眼睛」本來是極普通的詞語,可是這時我們想到的,卻是道格工程師對另外幾個工程師和礦務局官員的幾句話中,唯一被在場的工人聽懂的,就是「眼睛」兩個字!
  道格工程師當時講述的事,是不是和「眼睛」有關?或者進一步,是不是和一塊像眼睛的煤精有關?而他的話,又為甚麼引起其餘的人嘻哈大笑呢?
  我和比拉爾互望了很久,全都沒有答案。
《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