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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鎖專家的神情變得很難看,很尷尬,也很莫名其妙。這種神情,顯示出他內心正遭受著極度的困惑,他聽得我這樣說,歎了一口氣,伸手撫著臉:「結果是,我足足花了半小時,從一根簡單的鐵絲起,一直到動用了最複雜的工具,都無法將這個普通的門鎖打開,我……不知道為了什麼讓這不可能!我可以打開任何鎖!」
  健一道:「所以,我想起了你,衛斯理,你有很多種驚人的本領,開鎖是你的專長之一,所以我立刻找你,酒店說你已經離開,所以我又作緊急召喚,將你從飛機場叫了回來。看看你是不是可以打開這扇門?」
  這就是我來到這裡的原因。
  我推了一下門,沒推開,門柄也轉不動,鎖著,這是毫無疑問的事。
  這樣一柄普通的鎖,實在沒有理由打不開。
  我笑著:「那位開鎖專家呢?因為打不開這樣普通的鎖,引咎辭職了?」
  我拖著開玩笑的態度說這幾句話,可是健一的態度卻十分嚴肅:「不,他回去取更複雜的工具,而且,如果他打不開這扇門,他不單引咎辭職,而且會引咎自殺!」
  我把「切腹」兩字,在喉嚨裡打了一個轉,又吞了下去,沒有說出口來。因為我很瞭解日本人的性格,這種玩笑,他們開不起。
  我只是道:「那麼,你叫我來,是要我打開這扇門……」
  健一道:「先再讓他試試,等他不行了,我再委婉地請你出手!」
  我斜睨著那扇門,心中在想,這樣普通的鎖,讓我來的話,我看只要十秒鐘就夠了!我想不等開鎖專家來就出手,但正當我在這樣想的時候,一個半禿的中年人,提看一隻皮袋,已經氣急敗壞地闖了進來,就是那位開鎖專家。
  他一進來,連看也不向我和健一看一眼,就直趨那扇門前,放下了皮袋,將皮袋打開。皮袋可能使用有年,顯得相當殘舊,打開之後,裡面有著超過一百種以上的各種各樣開鎖的工具。
  那些開鎖的工具,全部十分整齊地排列著。我算得是開鎖的行家,可是這個皮袋中的工具,我粗粗看了一眼,至少也有二三十種,我叫不出名稱,不明白它們的用途。
  在皮袋的內面一層,還有一行燙金的字,字跡已經剝落,但是還可以認得出來,那一行字是:「天下沒有打不開的鎖」。
  這是一句十分自負的話,但從皮袋中的工具來看,這句話倒也不像是空頭大話。
  開鎖專家先從工具中揀了一枝細長的鐵簽,簽身柔軟有彈性,一端有一個小鉤子。照我看來,這樣的一件工具,足夠打開這具門鎖有餘了。
  這種普通的門鎖,使用的無非是普通的彈珠結構。也就是說,只要能夠將其中的一粒或數粒彈珠按動了的話,鎖就可以打開了。
  開鎖專家將鐵簽伸進了鎖孔,小心轉動著,我聽到了輕微的「格格」聲,這證明專家的手法熟練而快捷,專家的神情也充滿了自信,去轉動門柄,可是,門柄仍然不動,門還是鎖著。
  專家的面肉跳動了一下,換了一支扁平形狀,兩邊都有很多長短不同的鋸齒形突起的小鐵枝,伸進鎖孔去,轉動著,鎖的內部,發出「格格」的聲響,他一手持小鐵枝轉動,一手試圖旋轉門柄,又不果。
  他又取出一枝非常細,但是相當堅硬的鐵絲來,也插進了鎖孔之中,配合那小鐵枝,一起轉動著。
  接下來,他又換了好幾種工具,他面肉的抽動,愈來愈甚,額上也開始滲出汗珠。
  看著他動用了那麼多工具,還是未能將這個普通的門鎖弄開,我也不禁呆住了!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以他這種熟練的手法,一具再堅固的保險箱也可以打開來了!
  他既然打不開,就算由我來動手,也一樣打不開。這時候,自他開始工作,已經將近半小時了,我忍不住道:「健一,鎖弄不開,將門硬撞開來算了!」
  我這個提議,最實用,最直接,可是我話說到一半,健一就急急向我打手勢,不讓我說下去,我不知道原因,還是將話說了出來。我的話才一出口,開鎖專家本來蹲著,這時,霍然而起,以極其凶狠的目光凝視著我,好像我是他的殺父仇人。
  接著,他就用嘶啞的聲音吼叫起來:「誰敢這樣說?」
  他一面說,一面揮著手,又叫道:「我一定要將這鎖打開來,這是我的責任!」
  當開鎖專家這樣叫嚷的時候,健一的神情也十分莊嚴,可是我卻只覺得滑稽,我聳了聳肩,轉向健一:「好,請他繼續開鎖,開鎖的目的,不過是想進入這間房間,我從窗子爬進去!」
  開鎖專家不斷眨著眼,我要破門而入,傷害了他的自尊,他想和我拚命,但是我破窗而入的話,就和他沒有關係,他無法反對!
  健一也看出了這一點,他竭力忍著笑,拍著自己的頭:「真是,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開鎖專家憤然,不再理我們,繼續用他稀奇古怪的開鎖工具,努力開鎖。我和健一出了客廳的大玻璃門,來到露台上。向左看,就是我們想要進去的那間房間的窗子。
《連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