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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憚其煩地形容這種情形,是因為那實在是一種奇景,以前,連想也未曾想到過。冰下室大約有十公尺長,五公尺寬,相當寬敞,有著簡單的傢俱陳設,和許多機械裝置。這些機械裝置,全是我見所未見,其中有一隻,我可以叫得出來,是機械臂,還有一具相當大的電視螢光屏,這時,呈現在電視螢光屏上的,是無數飛滾轉動的積雪。
  我向上看去,上面除了冰層之外,有兩公尺見方的所在,是一塊金屬板,我也注意到,在我剛才掙扎站起來處,有不少雪,那一定是我跌下來時,連帶跌進來的。位置恰好在金屬板下,這使我可以知道,我是從那塊金屬板中跌下來的。
  陶格夫婦留意我在打量冰下室中的一切,當我抬頭向上看去之際,陶格夫人說道:「我們在螢光屏上,看到你被埋在積雪堆裡,而恰好我們又可以救你下來……」
  我不等她說完,就道:「謝謝你們救了我,以後,不論你們叫我做任何事,我都會盡我一切能力去做!」
  我說得斬釘斷鐵,倒不止是因為他們救了我,而是我在他們的行為之中,可以肯定,他們是君子。
  當我這樣說了之後,他們的神情又緩和了不少,唐娜和伊凡兩人,甚至試圖大著膽子向我走過來,可是卻被陶格夫婦所阻。
  我又道:「我叫衛斯理,好管閒事,在我的經歷之中,有許多其他人不能想像的事,我曾幫助過好幾個來自不知什麼星球的人,回到他們原來的星球去,我可以接受任何他人難以相信的事!」
  我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看他們的反應。我發現他們一家四口,都很專注地聽著,唐娜,那個小女孩,當我略頓一頓之際,抬起頭來,用一種十分哀傷的神情,望著她的父母:「我們必須回去了?」
  陶格夫人忙道:「不,不,當然不!」
  我呆了一呆,弄不明白唐娜這樣問是什麼意思,我又道:「我來格陵蘭,是因為有兩個人神秘地死在格陵蘭,而這兩個人是我的相識,所以丹麥警方找到了我。」
  陶格先生轉動著眼珠:「這兩個人……這兩個人……死……」
  陶格先生斷斷繽續,無法講下去,我道:「這兩個人,在過去一年多,一直在追蹤你們,想弄明白你們的底細!」
  陶格夫婦互望了一眼,陶格夫人說道:「嗯,那兩個以色列人!」
  我道:「是的,他們認為陶格先生,是比法隆博士!」
  陶格先生現出極度愕然的神色來:「比法隆博士是誰?」
  別說他的神情是如此真誠,就算不是,我也已經可以肯定,那是梅耶和齊賓找錯了目標。我道:「這一點我慢慢再解釋……我可以喝一點熱東西?」
  陶格夫人點了點頭,走向一組機械裝置,我看到她按下了幾個掣,那可能是一具十分精巧的發電機,因為陶格夫人將一壺咖啡,放到了一隻電爐之上,而咖啡壺也開始冒出熱氣來。我續道:「由於他們死得離奇,所以我調查,遇到了烈風,由你們救起來。」
  陶格先生怔怔地望著我,神情緊極張,陶格夫人顯然同樣緊張,當她拿起咖啡壺,同一隻杯子中傾倒咖啡之際,手在劇烈發著抖,以致有不少咖啡濺了出來,落在立腳的冰層上,立時變成了圓形的、咖啡色的小圓珠,在光滑的冰面上,四下滑了開去。
  這使我估計,冰下室的溫度,至少也在零下十度左右,這樣的溫度,當然比冰面之上好多了!
  我繼續道:「這兩個人,我猜想他們是為了找你們,才來到格陵蘭的!」
  陶格夫婦又互望了一眼,兩人都有慘然的神色,陶格道:「連他們也找得到,他們自然……」陶格夫人接上去道:「自然更找得到了!」
  兩人講了這一句話之後。又開口不語,慘然的神色依舊。
  我聽得出他們的對話之中,第一個「他們」,指梅耶和齊賓。第二個「他們」,顯然另有所指,指的是什麼人呢?
  我吸了一口氣,走向前,自陶格夫人的手中接過咖啡來,喝了幾大口:「兩位,不論在追尋你們的是什麼人,我都會盡力對付他們,請你們接受我的支持!」
  陶格先生望了我半晌,指了指一張椅子,示意我坐下。我坐了下來之後,不斷向他們介紹我自己的一些奇遇,和我特殊的和各種各樣人物周旋的本領。
  我講了很久,唐娜和伊凡聽得十分有趣,但陶格先生卻揮了揮手,說道:「夠了,我並不懷疑你的能力,可是我們的情形,很不尋常!」
  我道:「如何不尋常?」
  陶格先生顯然不願意說,和陶格夫人,兩個孩子,一起走到了一扇屏風之後,兩個孩子在屏風後探頭出來,我向他們做了一個鬼臉,招手請他們過來。
  兩個孩子的神情,躍躍欲試,但是立時被拉回屏風去,陶格先生的聲音自屏風後傳過來:「衛先生,風一停,請你離去,我們已應付了很久,可以應付下去。」
  他講到這裡,停了一停:「倒是你自己,要極度小心!」
  我立時道:「是,他們已經殺了五個人!」
  我突然講了這樣的一句話,是五個人,從浦安夫婦起,臨死之際,或用語言,或用文字,都留下了「他們殺人」這樣的話,我根本不知「他們」是什麼東西,但「他們殺人」已是毫無疑問的事。
  剛才,陶格的口中,也說過一次神秘的「他們」,他又叫我小心,那當然是叫我小心「他們」又來對我不利了!
  我這句話出口之後,屏風後面,傳來了陶格夫人一下抑遏著的驚呼聲,我吸了一口氣,我無意逼陶格夫婦。這時,絕對可以肯定這一雙夫婦,心地極之良善,他們能夠在自己有極度危險的情形之下出手救我,就是一個證明。
  但是我還是必須在他們的口中,進一步弄清楚事實的真相。
  所以,我用近乎殘酷的語氣道:「風一停,我出去,是不是很快就會成為第六個被『他們』所殺害的人?」
  我這樣說,是在利用陶格夫婦對我的同情心。這種方法,相當卑鄙。我明白這一點,但是我卻沒有第二個方法。
《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