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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洛將軍站了起來,他個子不高,大約有一百七十公分,但是神態十分威武,他揮著手,道:「你可以得回你的一切東西。希望你別作不利於我們的報導。」
  丘倫道:「我一向不作文章報道。只是攝影,而攝影機的報道,總是最忠實的。」
  齊洛將軍笑了笑,又側頭看著照片,一面摸著他左頰上那兩顆相當大的痣,樣子很滿意。
  這次會見齊洛將軍,給丘倫的印象,極其深刻,所以丘倫一下子,憑著他攝影的敏銳觀察力,他立即就可以認出,眼前那個人,就是齊洛將軍。
  齊洛將軍左頰上的那兩顆痣,是他貌相上的特徵,丘倫毫無疑問可以一下就認出來。
  這個人,除了齊洛將軍之外,不可能是另一個人。
  但是洛將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歐洲的一個小湖旁?他來渡假?那是絕無可能的事,他才得到政權不久,正夜以繼日地在剷除反對勢力,鞏固他的政權,哪裡會有這樣的閒情逸趣。
  何況,就算是他來渡假,那一定會是世界性的新聞,因為齊洛將軍正是今年世界風雲人物之一。
  當丘倫望著眼前這個人,驚愕得發呆,忘了一切動作之際,那個人仍然只是怔怔地望著草地上的收音機,彷彿他一輩子也沒有見到過會發出聲音來的東西。
  丘倫的驚愕,其實只維持了極短的時間,大約是半分鐘左右。
  接著,他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驚呼聲,指著他面前的那個人。那個人顯然被他的驚呼聲驚動,陡地向他望來,現出極駭然的神色來。
  丘倫還來曾有什麼進一步的動作,就看到一輛車子,疾駛而至。那車子,是普通高爾夫球場中使用的那種,來勢極快,一下就衝到了近前,車上,除了駕車的一個之外,還有兩個壯漢。
  那兩個壯漢,甚至在車子還未停下之際,就一躍而下,奔向那個駭然望著丘倫的人,動作快而純熟,一下子抓住了那個人,將他推上了車於,車於又立時疾駛而去。
  丘倫那時,已從極度的驚愕之中,驚醒了過來,他又發出了一下大叫聲,道:「喂,你們幹什麼?」他一叫,一面一躍而起,向前追了上去。可是車子駛得十分快,丘倫立即發現,自己無法追上那輛車子,他仍然向前奔著,一面舉起了攝影機,不斷地按著快門,直到拍盡了相機中的軟片。
  丘倫奔上了公路,看著那輛車子,在公路前面,轉進了一條小路,而在小路的盡頭處,是一幢看來相當古老的紅磚建築物。車子正向著那幢建築物疾駛而去。
  丘倫無法看清那輛車子是不是駛進了那幢紅磚建築物,因為在建築物前面,有一片林子,車子駛進了林子之後,丘倫就再也看不見了。
  當丘倫喘著氣,再回到湖邊的時候,他不禁苦笑,他約來的女朋友海文,沉著臉,看樣子已準備離去了,桌布上的竹藍和收音機,都已不見,收音機在哪裡不得而知,竹藍在湖面上飄浮。在竹藍附近浮著的,則是他精心挑選過的一瓶美酒。
  丘倫攤著手,想解釋幾句,可是卻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支吾了好一會,他才道:「我……剛才……突然看到了一個人!」
  海文連望也不望他,冷冷地道:「看到了一個人,就會發瘋,全世界有四十二億人。」
  丘倫再想解釋說,他看到的人,是一個國家的元首齊洛將軍,可是丘倫卻沒有再說什麼,因為他突然發現,一個再美麗的女人,在不問情由就生氣的時候,都是不可愛的,他反倒有點欣幸自己剛才並沒有將那句盤算了幾天的話說出口來。
  海文顯然還在等候丘倫的道歉,但是丘倫卻道:「看來你想回去了?很對不起,我有一點事,請你自己找車子回去好不好?」
  丘倫這句話才一出口,眼前一花,接著就是「拍」地一聲響,在他還未曾知道發生什麼事之際,又聽到了海文的一聲怒吼。直到臉上忽然辣辣地痛了起來。他才知道挨了一個耳光。而當他定過神來,轉過頭去看時,海文已經走向公路,看起來,海文要在公路上截一輛路過的車於,是輕而易舉的事。
  丘倫摸著發燙的臉頰,苦笑。
  海文是一個聯合國機構的翻譯員,美麗動人,追求者甚多,本來,在認識了丘倫之後,對丘倫也有一定的好感。丘倫如果不是在想對海文說話之際,猶豫了一下的話,以後所有事情的發展,就可能大不相同。而今,當然丘倫不知要花多少心機,只怕也無補幹事了。
  事後,海文還是氣憤不已,對人說起丘倫的時候,咬牙切齒,有如下的評論:
  「這個人是瘋子,莫名其妙,在應該說『我愛你』的時候,他會像發了羊癲症一樣,驚叫起來。會把女人拋在離城市五十多公里的郊外,要女朋友自己回去!天下沒有比他更混賬的男人了,哼,還好給我看到了他的真面目,沒有被他所騙。」
  評論自然極壞。但是,是好是壞,對丘倫來說,實在沒有什麼分別,因為丘倫已經沒有什麼機會聽到她的評論了。在丘倫身上,又發生了一些事,或者說,發生了一些極度的意外。
  丘倫眼看著海文截住了一輛車,駕車的人是一個金髮男子,丘倫揮著手,但海文連頭也不回。丘倫向他自己的車子走去。
  當他來到車子旁邊的時候,一個看來像是流浪漢一樣的男人,帶著笑臉,來到了他的身邊,道:「先生,和女朋友吵架了?」
  丘倫悶哼了一聲,沒有回答,那男子又道:「真可惜,我還看到了她將一瓶酒拋進了湖中,那一定是一瓶好酒,是不是?」
  丘倫歎了一聲,道:「是一九四九年的。」
  那男人發出了一下尖銳的口哨聲,道:「這樣糟蹋美酒的女人,罪不可恕。」
  丘倫苦笑著,拉開了車門,他在那一剎那間,心中陡地一動,道:「在公路那頭,有一條小路,小路的盡頭,一片樹林後面,有一幢紅磚的建築物,那是——」
《後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