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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白素聽了馮海的複述,互望了一眼。電話從埃及打來,毫無疑問,是齊白打給他的。
  而這時候,差不多就是我收到齊白的電報的時候。齊白為甚麼不打電話給我呢?如果他和我通電話,那麼,我就可以知道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馮海見我們兩人不出聲,續道:「對方又講了些甚麼,我也不知道,只聽得單先生又道:『不,不可能,你一定弄錯了,這種錯誤,只有初入行的人才會犯。甚麼?是我錯了,你少胡說八道。』對方又講了一會,單先生像是生氣了:『等我來了再說,我立刻就來。』」
  馮海講到這裡,向我望了一眼:「就在這時,單先生提到了你的名字。」
  我「哦」地一聲:「關我甚麼事?」
  從單思和齊白兩人的對話聽來,他們顯然是在商議一樁盜掘古墓的買賣。對盜掘古墓,我一點也沒有興趣,不知道他們兩人何以說話之間提到了我。
  馮海道:「那邊又說了幾句,單先生道:『為甚麼要告訴衛斯理?他……』」
  馮海講到這裡,神情有點猶豫起來,我還不知道他為甚麼忽然停了下來,白素已經說道:「不要緊,又不是你說的,只管講好了。」
  馮海這才說道:「單先生說:『為甚麼要告訴衛斯理,他懂個屁。』」
  我悶哼一聲,單思真豈有此理,背後敢這樣非議我。馮海繼續道:「對方這次,講了很久,單先生的神色本來很不以為然,但是接著,卻愈來愈興奮:『好,由得你,不過我還是主張,等我來了再說,也好,由得你,我立刻就來,立刻。』單先生說『立刻就來』,果然是立刻,一放下電話,他只講了一句話。」
  馮海說到這裡,指著一個男僕:「他也聽到的。」
  我道:「是甚麼話?」
  馮海道:「單先生說:『立刻準備車子,送我到飛機場去。』他說著,已經連跳帶跑,出了地窖,直到大門口,催司機快點開車。我看慣了單先生的怪行為,連忙跟著上了車,在機場,替他買票,辦手續,送他上機,臨上飛機,他才吩咐我,又提到了衛先生你的名字。」
  他講到這裡,神情又猶豫起來了。
  我已經知道,一定是單思不會有甚麼好話,只好故作大方:「你只管說,單思根本是一頭怪驢子,不論自他口中講出甚麼來,我都當他放屁。」
  馮海竭力忍住了笑,還裝出一本正經的神情來:「單先生說:『阿海,你聽著,我走了之後,有一個人可能會來找我,這個人叫衛斯理,他根本是一個怪驢子,不過他要是來了,你們就要當他是主人,不管他要做甚麼,都得聽他的話,就算他要放火燒房子,你們也得幫著他放火!』」
  馮海的敘述告一段落,他望著我,我心中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何以單思會有這番吩咐。向白素看去,白素也緊蹙著眉,顯然她的心中,也沒有頭緒。
  我坐了下來,揮手道:「你們先去忙自己的,等一會要是有事問你,再叫你。」
  馮海大聲答應著,令男女僕人離去,他自己則退到客廳的一角,垂手恭立。我知道單家的上幾代,做過幾任大官,家裡的排場氣派很大,管家垂手恭立,是他們家的規矩。反正我和白素要討論的事,也沒有甚麼值得瞞人的,我就由得他去。
  我對白素道:「看來,齊白先打了電報給我,才和單思通電話的。」
  白素「嗯」地一聲:「有可能,一定是齊白提到了你,單思才會說你不懂甚麼,但是齊白已經通知了你,有東西要交給你,所以單思才只好說『由得你』。這是他們提到你的原因。」
  我道:「哼,我看單思才甚麼都不懂,齊白正因為我懂,才會將錄音帶寄給我。」
  白素笑道:「少向臉上貼金了,齊白寄來的錄音帶,你就不知道是甚麼。」
  我有點氣惱:「至少,單思知道我如果收到了齊白的東西,就有可能來找他,所以他才這愫吩咐了馮海。」
  白素搖頭道:「不會那樣簡單,其間一定還有我們不明白的事情。單思臨上機前的吩咐十分奇特,不知是為了甚麼。」
  我同意白素的話,補充道:「從單思的答話看來,齊白在埃及有了甚麼驚人的發現。能夠將齊白和單思兩人聯繫在一起的,只有古墓。我想齊白一定是發現了一座極隱秘,但是又極偉大的古墓。」
  白素道:「有可能,這是吸引單思一秒鐘也不耽擱,立時啟程的原因。」
  我來回走了幾步:「單思一去就是兩個月,難道一直在古墓之中?」
  白素道:「不見得,其中只怕又有曲折,他忽然出現,可知他和齊白兩人之間,一定有過不愉快。在古墓中發現了一些東西,齊白並沒有給他,而是交了給你。」
  我大聲道:「齊白並沒有交甚麼給我。」
  白素作了一個手勢:「至少,單思以為他交了給你,他來向你拿,可知他和齊白之間,另有曲折。」
  我苦笑:「我們在這裡亂猜,他究竟上哪兒去了?他既然回來了,總要回家的。」
  白素向馮海望去,馮海忙挺直了身子。
  白素道:「單先生已經回來了,他可能發生了一些意外,以致到現在還沒有回家,你派人盡可能去找他。」
  馮海大聲答應著,立即走了出去,我們在客廳中,也可以聽到他在大聲吩咐人的聲音。我信步來到幾個陳列櫃之前,看看櫃中收藏著的各種精品,那些精品,全是世界博物館和收藏家夢寐以求的東西。
  看看這些古董,時間倒也不難打發,只看到馮海忙著奔進奔出,但是一小時過去,天早已黑了下來,單思還是沒有出現。
  我已經很不耐煩,馮海走過來,恭恭敬敬地道:「晚飯準備好了,請先用晚飯。」
  我覺得肚子有點餓,便點了點頭,和白素一起到了餐廳,單思這傢伙,平時吃飯用的餐具,居然全是康熙五彩,也不知道他是從哪一座古墓裡掘出了那完整的一套康熙五彩餐具來的。
  吃完飯,我看看時間已經不早,和白素商量了一下,不如回去再說,便吩咐馮海,單思只要一出現,立刻就通知我。為了怕單思不敢和我見面,我還特地說了「一切全不計較」。
  回到家裡,傷口究竟令人感到不舒服,倒在林上,就想睡,白素忙著替我收拾書房,我在朦朧之中,正要睡過去,白素突然走了進來:「你睡著了麼?你看看,這是甚麼?」
  我睜開眼來,看到白素站在床前,雙手像是拿著東西,可是一時之間,卻又看不見她拿著東西。我坐了起來,立時知道白素為甚麼明明拿著東西,但是我卻有她並沒有拿著了甚麼的錯覺。原來她的手中,拿著一隻玻璃盒子,透明度極高,甚至沒有邊,所以在睡眼朦朧之間,才會產生錯覺。
  我揉了揉眼睛:「一隻玻璃盒子?哪裡來的。」
  白素道:「你看清楚,不是玻璃盒子。」
  我又是一呆,那不是玻璃盒子,而是一整塊玻璃,難怪白素剛才用雙手捧著,看來很沉重。
  我將這一塊玻璃拿了起來,是相當重,是一整塊完全實心的玻璃,極其晶瑩透徹,一點氣泡都沒有。很少看到那麼大的一塊玻璃,製造得這樣完整的。
  這塊玻璃,大約有二十公分乘二十公分乘三十公分,是一個立方體。說「一塊玻璃」或者會導致誤解,說「一塊很大的玻璃磚」,比較有概念一些。
  我又問道:「這玻璃,哪裡來的?」
《盜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