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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白雙手捧住了頭,用力搖著,陡然之間抬起頭來:「別問,你真是不知道自己在甚麼地方?你也沒有經過那個機房?那是你的運氣,你不見得喜歡為了逃避追殺而躲在地洞中,那就別問了。」
  我對齊白的態度感到奇訝莫名,但是想到單思的死,和他這時的處境,我又知道事情絕不簡單,我吸了一口氣:「這沒有用,齊白,我一定要離開這裡,會見到人,他們會告訴我我在何處。」
  齊白喃喃地道:「我有辦法,我有辦法……」
  我道:「好,我不問這個問題,我們從頭開始,我不知有多少問題要問你,你事情是從你開始的,你寄了兩卷錄音帶給我。」
  齊白道:「是,寄到你手中了?我求求你,為你好,你別再問任何事!將一切全都忘掉,就像甚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對你絕對有好處,以後,再也別去想它,甚至於不當它是一個夢,就當它是一件絕未發生過的事情。」
  我笑道:「你明知我不能這樣,你還是老老實實,一步一步將事情的經過告訴我!你那兩卷錄音帶中所錄的聲音……」
  齊白重又抱住了頭:「那時,我不知道事情如此可怕,我想你一定會有興趣,但現在,情形完全不同了,你還是別再提起的好。」
  我笑著:「曾有人出高價來向我收買你發現的東西……」
  我才講到這裡,齊白又現出恐懼莫名的神情來,失聲道:「天,他們找到了你?」
  我道:「那幾個人並不可怕,他們冒充拍賣公司的人,但是我卻知道了他們的真正身份,真莫名其妙,原來他們是太空總署的人。」
  我說到這裡,齊白陡地探出頭,將口對準管子,用力吸了幾口氣,看他的樣子,像是離了水的魚兒。
  我又道:「他們一共是六個人,真巧,他們到埃及,卻在一次飛機失事之中,全喪生了。」
  齊白的臉變得煞白:「天,他們決心保守秘密,不惜一切代價,要保住這個秘密不外。」
  我不明白齊白這樣講是甚麼意思,齊白陡地叫道:「別再問下去,你知道得太多,他們就會殺你滅口。」
  我心中的疑惑,至於極點:「究竟是甚麼秘密?」
  齊白喘了幾口氣,看他的神情,像是已決定了甚麼,向我探過頭來。在這樣的情形下,我以為他一定要告訴我究竟是甚麼秘密了,所以我也向他靠近去。他的口唇顫動著,我聽不清他在講些甚麼,靠得他更近些。我再也想不到齊白這王八蛋,會出這樣的詭計,他並不是準備告訴我秘密,而是準備在我絕不提防的情形下暗算我。
  我靠近去,準備聽他說話,他突然揚起拳來,在我的後腦上,重重一擊。
  以前我介紹齊白,忘了介紹他還是一個技擊高手,這一擊,恰擊中要害,而且該死的齊白,下手是如此之重,令得我的頭向下一垂,昏了過去。
  這一次,我又不知自己昏了多久,等到我漸漸又有了知覺之際,我企圖挪動身子,但是卻不能動,我立即發現,我在一個極其窄小的空間中,而且,立即弄清楚,那窄小的空間,是一具棺材。
  我躺在一具棺材之中。
  不但如此,而且我的手、足和腰際,全被相當寬的皮帶箍著,只能作些小的移動,而我的口部,則貼著一塊膠布,我用力抬起頭來,撞在旁邊的木頭上,發出一下並不是十分響亮的聲音。
  我撞了又撞,大約是七八下之後,外面傳來了幾下敲打的聲音,我努力想發出點聲音來,但是不過是喉間的一些「唔唔」聲。
  外面的敲打聲又傳來了幾下,我再用頭撞著棺木的壁,發出聲響,聽到外面傳來了人聲,一個人在道:「糟糕,他醒來了。」
  另一個人道:「怎麼會?我們注射了足夠的麻醉藥。」
  第一個人道:「齊白早告訴過我們,這個人和別的人不同,要多下些麻醉藥。」
  第二個人道:「多下點?那會令人致死。這人要是死了,齊白會將我們的頭蓋揭開來,看看我們的腦子!」
  他們在討論著,使我明白了我目前的處境,是齊白一手造成的。
  這時,如果我能出聲的話,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發出叫聲來。我真不知道是倒了甚麼楣,那三個神秘的人物,已經令得我夠狼狽的了,如今好,我索性像是死一樣躺在棺材中。
  我又撞了兩下頭,外面聲音傳來:「對不起,先生,我們知道你醒了,但是你必須昏迷過去,我們受人所托,一定要令你在昏迷狀態中,將你運到安全的地方。」
  我無法表示自己的意思,過了一會,那兩個人像是又商量了一會,眼前陡地一亮,棺蓋被揭了開來。
  棺蓋一揭開,我立時聞到了一股魚腥味,我在一個船艙中,那可能是一艘漁船。在棺材邊,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拿著注射器。
  我真是怒不可遏,用盡了我的氣力掙扎,但結果是除了頭部的左右擺動之外,一點也無法有別的動作,而注射器上的針,已經刺進了我的手臂。
  我只好眼睜睜地望著那兩個人,其中一個道:「真對不起,齊白吩咐下來的事,誰也不敢違背。」他一面說,一面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麻醉藥很快發生作用,我又昏了過去。自從那次昏了過去之後,我沒有再醒轉來我的意思是,我被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前,沒有再醒轉來。
  當我又有了知覺,我首先聽到的是海濤聲和風聲。長期受麻醉,令得我頭痛欲裂,我勉力睜開眼,掙扎著站起,發現是在一個沙灘上,不遠處有些燈光。
  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仍然只好向有燈光的地方走去。身子十分虛弱,摸了摸下頦,鬍子很長,至少有五六天未曾剃過。
  腳高腳低向前走了一陣,漸漸接近燈光,一陣熟悉的聲響,傳了過來。我陡地一呆,那種聲響,並不是幻覺。我也已經可以看到前面是幾間簡陋的屋子,有聲音傳出,那是打麻將的聲音。當我再走得近一些,看到那些屋子原來是小商店。
  在看清了他們的招牌之際,我已經可以肯定一點:我回到了我居住的城市,我回家了。
  在舒舒服服洗了一個熱水澡之後,精神恢復,也將我離開之後的經歷,大約地講給了白素聽。白素用心聽著,從頭到尾,她只發表了一次意見:「動物會搬遷,野生的植物絕對不會搬遷。」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說,我遇到齊白的那地方,應該是北美洲。
  我苦笑了一下,在林上,思緒一片混亂,躺了下去,我的後腦碰到了枕頭,預期是柔軟的好享受,誰知道出乎意料之外,竟然發出了「砰」地一聲響,同時傳來了一陣疼痛。
  我怪叫一聲,坐了起來,不知發生了甚麼事情,只是瞪著眼,望著白素。
  白素現出又是抱歉,又是好笑的神情:「真對不起,我……」
  這時,我也轉過頭來,去看枕頭,這才看清,在枕頭上,是一塊方整的玻璃磚。
  這塊玻璃磚,我並不陌生,就是在我書房中發現的那塊。我咕噥著:「這不是存心害人麼?」
  白素將那塊玻璃磚取了起來:「真抱歉,衛大俠的後腦是不是腫了?」
  我假裝十分生氣,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將她拉得倒了下來:「腫了,要你賠!」
  白素掠了掠發:「你不在的時候,我覺得這塊玻璃很怪,就將它放在枕邊,注視它。」
  我笑道:「玻璃就是玻璃,有甚麼好看?」
《盜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