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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白素涉嫌謀殺
  芳子不由自主哭泣:「哥哥離開日本,不斷有信給我,我一直很擔心他,忽然接到了通知,說他進了精神病院,我……我……」
  我忙安慰她道:「我看時造先生的精神病,不會嚴重。」
  芳子道:「但願如此……文章你也看過了,會那麼嚴重,令人發瘋?」
  我笑道:「當然不會,這個尾杉,本來就是瘋子。」
  芳子搖頭道:「不,尾杉先生是一個出色的棋手,棋藝極其高超。」
  我」哼」地一聲:「那麼,他不斷叫著洩露了他的秘密,又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真的可以知道別人在想什麼?」
  這時,車子到了目的地,旨人住的是一幢大廈,芳子下了車,忽然又道:「衛先生,哥哥在寫給我的信中,提到了一些……很古怪的事……」
  我和芳子的對話,本來只閒談,並沒有目的的,這時聽到她這樣講,也沒有引起我多大的興趣來。芳子頓了一頓:「可惜他的信,我沒有帶來——」
  我沒有等她再講下去,就道:「不要緊,下次有機會,再給我看好了。」
  芳子沒有再說下去,向我鞠躬:「謝謝你了。」
  我向她揮了揮手,駕車離去。
  車子緩緩向前移動著。芳子十分有禮,一再在車旁鞠躬,這更使我不好加速,車子在芳子的身邊,緩慢地滑向前。
  我詳細地描述著當時情形,因為只有在這樣的情形下,才會有以後的事發生。
  芳子還在鞠躬,我禮貌地望向她,向她揮著手。
  就在這時,芳子鞠完了一個躬,直起身子,車子還在她的身邊,我向芳子揮著手,突然之間,我看到芳子盯著前面,現出了驚訝之極的神情,給人極度悸怖之感。
  一個人現出了這樣的神情,那一定是他在突然之間,看到了吃驚的東西。
  我連忙循她所看的方向看去,心中已作了打算,準備看到最可怕的東西,可是卻什麼也沒有。
  芳子看的,是我車子的車頭部分,那裡,可以看到的地方,都很正常,我的車子上,也沒有爬著什麼金綠色的怪小人。
  我忙回頭向芳子看去,只見她那種驚悸之極的神情,還沒有減退,一面卻用手在揉著眼。她的這種動作,更使我相信她剛才真的是看到了什麼,她心中吃驚,認為看到的東西不應該存在,所以下意識地揉一下眼睛,想看得清楚一點,這是人在吃驚狀態下的正常反應。
  我忙打開車窗:「時造小姐,什麼事?」
  芳子並沒有立即回答我,只是放下手來,仍然向前看著,接著吁了一口氣。
  她驚悸的神情,已經緩和,雙眼發直,向前望著。這一次,我再跟著她一起望去,肯定她望著我車了旁突出的倒後鏡。
  我忙向倒後鏡看去,心頭倒也不免突突亂跳.因為如果有什麼東西,出現在鏡子中,那倒真恐怖絕倫。
  可是,倒後鏡中反映出來的一切,全很正常,我又聽得芳子吁了一口氣。
  我推開車門,指著倒後鏡:「時造小姐,剛才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芳了震動了一下,搖著頭:「沒有……沒有。」
  芳子這樣回答,我當然不滿足,而且,在那一霎間,我想到事情又和鏡子有關!
  張強和白素離去,留下了鏡子。我和白素各自駕車,道中相遇,她無法和我交談,手指著鏡子,向我作了我想破腦袋還未曾有答案的手勢。而如今,芳子望著倒後鏡,現出極度驚怖的神情。
  我又道:「你一定看到什麼,告訴我,你究竟看到什麼?」
  芳子望向我,不知所措。我苦笑了一下,放緩了語氣:「你要是在鏡子中看到了什麼不應該看到的東西,請告訴我。」
  芳子仍然搖著頭:「我真的……沒看到……」
  我立時道:「要是你沒有看到什麼,那麼剛才你的神情,何以如此驚怖?」
  芳子吸了一口氣:「我沒有騙你,真的,我沒有騙你,一定是我眼花了,我沒看到——」
  她講到這裡,我已經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頭:「你又說沒有看到什麼,又說自己眼花,那不是自相矛盾?」
  芳子對我的話的反應十分奇特,她喃喃地道:「真的,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真的沒騙你。」
  我心中在想:這個日本少女,可能精神有點不正常,她向我講的,關於她哥哥和那個棋手之間的事,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芳子一面說,一面後退,我注意她在後退之際,視線還不斷射向車子的倒後鏡,一面看,一面現出安慰的神情來,顯然是第一次突然之間令她吃驚的東西,未曾再在鏡子中出現。
  我一肚於沒好氣,等到她轉過身去之後,才又上了車,一面駕車,一面不禁留意倒後鏡,鏡中未有什麼怪異。
  我心中在想,鏡子誠然是一種十分奇怪的東西。關於鏡子的想像,可以有幾千百種,有的想像到人進入了鏡子,再也出不來,堪稱怪異絕倫,而妖精在有的鏡子之前,也會現了原形。
  有關鏡子的普通問題,已是相當高深的物理學,例如:一面能使照鏡人看到自己全身的鏡子,最低的長度應該是多少?又例如為什麼鏡子出現的反影,左右和實物相反,但是上下卻又不變,等等。
  想來想去,白素的手勢,究竟表示什麼呢?
《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