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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面叫,一面撲上去,雙臂還抱住了老頭子的雙腿,好讓他站穩。孔振泉一直抬頭向著上面,不住喘著氣,神情怪異到極,雙手伸向上,手掌向後翻著,令得掌心向上,而且,作出十分用力的神情。看他的這種情形,活脫像是上面有什麼東西壓了下來,而他正盡力用雙手將之頂住。
  我、白素和陳長青三人,看到了這種情形,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道怎樣才好,而孔振源則抱住了他大哥的雙腿,也嚇得講不出話,於是整間房間之中,就只有孔振泉濃重的喘息聲。這種情形並沒有維持了多久,我剛想有所行動之際,孔振泉已經叫了起來:「你們看到了沒有?東方七宿,每一宿之中,都有一顆星在射著星芒。」
  我看到白素緊蹙著眉,陳長青則像是傻瓜一樣地張大了口。他們都抬頭看著天空。我也抬頭向上看去。我不明白孔振泉所說的"星芒"是什麼意思。如果是指星星的閃耀不定的光芒而言,那麼,每一顆星都有,除非這顆星的光度十分微弱。如果是另有所指,那麼,我看不出東方七宿的那麼多星星中,有什麼異樣的光芒。
  孔振泉卻還在叫著:「看,七股星芒,糟了,糟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七色星亡,聯成一氣的日子已來到,不得了,不得了,大災大難……」
  他叫到這裡,聲嘶力竭,孔振源被他大哥的這種怪異行為,嚇得幾乎哭了起來:大哥,你先躺下來再說,大哥,你先躺下來再說。
  孔振泉這老頭子,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氣力,陡然大叫一聲,一振腿,竟然把抱住他雙腿的孔振源,踢得一個觔斗,向後翻了出去。
  而看他的樣子,雙手像是更吃力地向上頂著,一面仍然在叫:「別讓他們進行,別……讓他們進行……」
  我大聲問了一句:「他們想幹什麼?他們是誰?」
  老人家的聲音變得十分嘶啞:「他們想降災,在東方降災……這個災難……衛斯理,你一定要去阻止他們……一共有過三次……有史以來……一共只有過三次七宿現異色星芒,……這是第三次了,衛斯理,你一定要去阻止他們……你……」
  老人家講到這裡,突然停止,剎那之間,房間之中,靜得出奇。
  我還想等他繼續說下去,看他還有什麼怪異的話要說出來,可是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就這時候,我和白素兩人,同時發出了"啊"的一下呼叫聲來。我們同時感到,房間中太靜了!即使孔振泉不叫嚷,他也應該發出濃重的喘息聲,可是這時卻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在"啊"了一聲之後,立時向孔振泉看去,只見他仍然維持著那樣的姿勢,雙手仍然撐向天上,雙眼睜得老大,口半張著,一動也不動。
  一接觸到他的雙眼,我就吃了一驚,以前,不論他多衰老,他的雙眼有著一種異樣的炯炯光采,可是這時候,他儘管睜大著眼,眼中卻已沒有了這樣的光采,看起來,像是蒙上了一層蠟。
  我立即知道:孔振泉死了。可是,孔振源顯然還不知道,還緊抱著他的雙腿,我長長歎了一口氣,過去拍了拍孔振源的肩頭,說道:「扶他躺下來,他已經過世了。」
  孔振源一聽得我這樣說,陡然一震,鬆開了雙臂,他雙臂才一鬆開,孔振泉高舉著的雙臂,陡然垂下,人也直挺挺地倒了下來,仰天躺著,雙眼仍然睜得極大。
  孔振源胡亂地揮著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看來他對他這位兄長的感情十分深。
  這時,他兄長雖然以九十餘歲的高齡去世,但是對他來說,還是一個極嚴重的打擊。
  我向早已走進來的醫護人員招了招手,讓他們走近床,兩個醫生一個抓起了孔振泉的手腕,一個側頭去聽孔振泉的心臟是不是還在跳動。我和白素知道這全是多餘的事,這個老人已經死了。
  孔振源直到這時,才哭出聲來,一面哭,一面向那幾個醫生道:「快救他,快救他……他昏了過去……快打針,快!」
  我忍不住大聲道:「孔先生,令兄死了。」
  誰知道孔振源陡然跳了起來,樣子又急又凶,指著我叫了起來:「出去,出去。誰說他死了?你根本就不該來,你……你……出去!」
  我心中雖然生氣,自然也不會去和一個才受了嚴重打擊的人計較什麼,白素還怕我會有什麼行動,拉著我:「我們該走了。」
  我轉身向外就走,陳長青跟在後面,到了門口,我憋了一肚子氣,向白素道:真是豈有此理,莫名其妙,來聽一個老瘋子的胡言亂語,受了氣,還沒地方出。
  陳長青卻一點也不識趣,一本正經地說道:「大老爺說的話,是天機,他洩漏了天機,所以立時死了。」
  我瞅著陳長青:「你放什麼屁?什麼天機!」
  陳長青伸手指著天空:「孔振泉在星象的變異上,看出了東方將有大災降臨,枉他那麼相信你,認為世界上只有你衛斯理一個人,才能阻擋這個災禍,你卻連他講的話都不相信,還稱他為老瘋子。」
  我"哈哈"大笑起來:「對。對。我是蒙他抬舉了,他應該找你去,去阻止這場大災難。」
  陳長青向我翻著眼睛,一副"我為什麼不能"的神態,我又道:「我建議你去弄一枚強力的太空火箭,把自己綁在火箭上,射上天去,去把什麼箕宿四、心宿三、房宿二的那種異樣星芒弄掉,那麼,天上星象既然沒有異象,災難自然也消解了。」
  陳長青被我的話,說得滿面通紅,怒道:「你根本什麼也不懂。」
  我高舉雙手:「是,我承認。」
  白素歎了一聲:「現在說這種說,有什麼意義,上車吧。」
  我們來的時候,是三個人一起坐我的車子來的,白素請陳長青上車,陳長青卻犯了牛脾氣,大踏步向前走了出去,頭也不回,大聲道:「我不和什麼也不懂的人同車。」
  我立時道:「小心,半夜三更一個人走路,小心遇上了七個穿青衣服的人。」
  陳長青呆了一呆,轉過身來:「什麼七個穿青衣服的人?」
《追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