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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禁笑了起來:「如果卓長根真是到了地下皇城,這種討論才有意義,只是假設——」
  白素道:「正如鮑先生所說,那是唯一沒有找過的地方。幾十年之前,卓長根他們找不到馬金花,卓長根父親突然消失,都可以說明,有一條通道,可以通往他們要去的地方。」
  我道:「好,這條通道,如果是屬於秦始皇地下陵墓的一部分,那一定隱蔽之極,那一帶方圓千里,怎麼把它找出來?」
  RS手指在幾上輕輕地敲著:「我想範圍可以縮小,就在那片草地上找。」
  鮑士方十分肯定地道:「我找過了,不可能有人找得比我更徹底。」我和白素沒有立時表示意見,那片草地……當年,馬金花突然又出現的情形,十分有力地說明:她在那片草地,突然冒出來的。
  可是,鮑士方卻用了那麼徹底的方法,研究過那片草地而沒有發現。
  我和白素,翻來覆去地看著那些照片,陡然之間,我思緒一亮,抬起頭來:「我們要找一樣東西,v譬如說,要在這茶几的範圍內找一樣東西——」
  我說著,打開了一隻煙盒,繼續道:「首先,在這個煙盒中找把盒中的煙全取出來之後,盒子空了,沒有要找的東西,再把煙放回去,繼續在別的地方找,絕不會再在那盒子中去找了,是不是?」
  鮑士方張大口看著我,白素已然道:「驛了,還是在那個洞穴之中。」
  鮑士方搖頭:「洞穴中所有石板都移開來看過,沒有什麼通道。」
  我道:「有沒有向下掘過?」
  鮑士方又張大了口,一看到他那種發呆的樣子,就知道他未曾向下挖掘過。我用力揮了揮手:「鮑先生,設計這個通道的人,是一個偉大的心理學家,他故意在出入口處建造一個洞穴,洞穴被人發現了,人人都會把洞穴中的石板撬起來,可是沒有發現之後,就不會再對之加以任何注意——人都有這種自信,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卻不知道,有更多的事實真相,是隱藏在看得見的事實背面的。」
  鮑士方大聲叫起來:「我這就叫他們去掘。」
  我阻止了他:「我看,這件事,還有進一步的詭秘之處,不太適宜大規模行動,而且,那只不過是我們的假設——你剛才說,你在那地區,有充分的活動自由?」
  鮑士方立時點頭:「是,我們三個人如果要在那個洞穴中掘下去,掘上一年半載,也不會有人來干涉。卓先生答應的各項捐助已經開始實行,所有的人都在忙著看自己能得到什麼好處。唉,人要是窮得久了,有時會連自尊心都窮掉。」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之後才道:「那好,我想這件事,就是我們三個人之間的秘密。我們立即啟程。」
  鮑士方接上去道:「我吩咐m直升機在最近的機場接,就可以最快到達。」
  整個旅程,大約十二小時,我們登上直升機,鮑士方向我介紹那駕駛員,看起來,駕駛員是一位級別不低的空軍人員。這位仁兄的駕駛技術不是十分高明,他駕機經過幾個山峰之間,甚至不懂得如何利用上升氣流。
  直升機在馬氏牧場降落,馬氏牧場的情形,倒真令得我大吃了一驚,到處都堆著各種各樣的建築器材,正在大興土木,鮑士方的解釋是:「未來的畜牧學校,就選中了這裡,建築工程十分龐大,費用也驚人,會有一個專門的車隊來運輸。不要以為這一百多天中,我們只是找卓先生,沒有做別的事。」
  我由衷佩服:「進行得如此之快,你們大企業的組織和工作能力,一定叫有些人大開眼界了?」
  鮑士方呵呵笑了起來:「可不是?要是照他們的辦法,三個月,還不夠開會和睡午覺。」
  我也不禁被他的話逗得笑了起來,鮑士方又指著在工作的很多人:「凡是當地僱請的所有人員,一律照比標準多三倍的工資僱請,條件是可以因為偷懶而開除,這辦法十分有效。」
  我歎了一聲:「這本來是全世界一直在奉行的辦法,在這裡卻變成了新鮮事。」
  說著,我們進了一幢建築物,鮑士方問我要不要看一下我的房間,我道:「我想,弄一個帳幕到那片草地上去比較好,而且立刻就去。」
  他答應了,吩咐人去準備車子和一切。這時,正是黃昏時分,我和白素並肩站著,風吹上來,有刺骨的寒冷和蕭瑟。在晚霞之中,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影,遼闊的平原,氣勢十分雄壯蒼茫,看到了這樣的景色,才知道歷來文人,為什麼喜歡在「大地」之上,加上「蒼茫」兩個字。
  由於外來的人相當多,所以也沒有什麼人注意我和白素,我想像著七十多年前,馬金花策著她那匹名叫小白龍的白馬,疾如旋風般馳騁,想到她帶著人,和股匪拚命,h怎麼也無法把一個世界著名的漢學家,與之聯繫在一起。
  我輕輕碰了一下白素:「馬教授在未曾失蹤之前,若是叫她想像日後會在世界各地著名的大學中教學,只怕怎麼也無法想像,一個人一生中變化之大,只怕很少人比得上她。」
  白素頷首表示同意:「她……選擇了漢學,會不會那五年之中,她在秦始皇的陵墓之中,接觸到了許多古籍?所以才有那麼多獨特的見解,和指出因為年代久遠,對古史古文學由於手抄得太多而來的謬誤。」
  我「呵」地一聲:「那可不得了,這些古籍,全是刻在竹子上的?那是第一手的資料,近代怕只有她一人看到過,如果真是如此,她為什麼不帶一點出來?為什麼不設法將之全取出來?」
  白素搖了搖頭,一陣寒風吹來,她向我靠了靠:「畢竟她是不是真的到過秦始皇陵墓,也還只是猜測。」
  我緩緩地道:「這個猜測,很快就可以證實。」
  這時候,鮑士方過來低聲問:「要帶多少人?」
  我道:「通道固然隱蔽,但是也不會出入太難,我想最好不要帶人,就我們三個人去。」
  鮑士方的神情,顯得相當緊張,他走了開去,沒有多久駕車過來:「一切全準備好了!」
  他駕的是一輛中型吉普車,我們上了車,他一開始就把車子開得十分快,又根本沒有路,有時高低不平的地面,可以令得車子彈起一公尺以上。
  這時,天色已迅速黑了,鮑士方對這一帶的地形,已十分熟悉,照他自己的說法是:方圓一百公里,幾乎沒有把每一寸土地都翻起來看!
  超過一百公里時速的行車,也要將近兩小時,才能到達那片草地,當車子停下時,「草地」和想像中全然不同,因為所有的草全被割去,新的還沒有長出來,在車頭燈照耀下,看到的是一片比其它地方略為高出一點的一片光禿禿的土地,面積相當大。
  車子停下來的地方,不到十公尺處,就是那九塊石板,我性急,一躍下車,一面叫道:「鮑士方,你把應用工具弄下來,先亮起了射燈。」
《活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