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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心意相同: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雖然化裝十分精細——這種電影特技化裝,有十分精妙的技巧,幾乎可以達到任何效果,但是也實在不應該嚇倒我們,我們見過很多更可怕的情景。彩虹和王居風給我們看的有關爭奪黃金的錄影帶,就比這些照片更具震撼力。
  (《黃金故事》,血肉橫飛,人的身體在鋼鐵利器之下支離破碎。)
  我們繼續看那些照片,好像也漸漸適應了,不像開始時那樣,會不由自主,感到心寒。
  看到了最後一張,我和白素都同時吸了一口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張照片,令我們無法說出任何話來。
  照片上是一個人——當然是一個人,這個人極瘦極瘦,形容瘦,有「皮包骨頭」這樣的形容詞,但幾乎全是誇張的,再瘦,在皮和骨之間,多少有一點肌肉。但是照片上的這個人,真正是皮包骨頭,一副骷髏骨外引包了一層皮,應還是太厚。所以骨節的突起和陷入,都清清楚楚地可以看得出來。
  照片上的那個人,是男性,有正面和背面,背面的情形更可怕。這個人,竟然連臀部也沒有一點肌肉。
  乍一看,簡直就是一副人骨,可是頭上有頭髮,而且,深陷的眼眶中,有眼珠,表示他是活的,他的唇也幹得完全無法令口閉起來,所以焦黃的,不齊的牙齒,也就完全暴露在外。
  我首先想到的是:這不可能是特技化裝造成的效果……特技化裝,可以使一個瘦子變胖子,但無法使胖子變瘦子,至於利用陰影的對比。使視線產生錯覺,看來更為瘦削而已。
  沒有一種方法可以把人化裝成這樣,除非真有這樣的人,然而,豈可能真有這樣的人?
  在皮和骨之間的血管和筋絡,都突出著,深陷的胸腹之間,甚至可以隱約數出內臟的輪廓,皮膚上有許多暗紅色的潰爛斑點,益增可怖,到了難以形容的地步。
  古九非注意到我們的神情古怪,他道:「這當然不是真人,恐怖電影,有時製作許多逼真的模型來拍攝,那些模型,都有電子裝備控制,看來和真人差不多。」
  古九非顯然是看到了這樣的照片,受了驚駭之後,想了好久,才想出這樣的解釋來的。
  我和白素又互望一眼,古九非的解釋,並非不可接受,但總有點不完滿。
  我苦笑了一下:「那是什麼樣的恐怖片?」
  我在這樣說了之後,和白素顯然同時想起了那兩卷《張抬來的故事》,所以,兩個人都震動了一下,心中起了同一念頭。
  或許,根本不是恐怖電影。
  這個念頭,使我們都講不出話來,而且,不由自主,搖了搖頭。
  如果不是恐怖電影,那就是真的情形了。
  在什麼情形之下,人體會出現那麼可怕的變異?
  我壓低了聲音:「大麻瘋?」
  白素的聲音也很低沉:「原爆之後的大量輻射?」
  我又道:「後天免疫性喪失?」
  白素吸了一口氣:「毒氣?」
  我們在這片刻之間,各自舉出了兩個有導致出現這種可怕變異的情形,古九非也隱約感到我們在想什麼,他叫了起來:「你們在說什麼?這一切,當然是假的,絕對是假的,不會是真的。」
  我和白素不理會他,繼續討論。
  我說:「沒有白種人。」
  白素道:「全是中亞一帶的人。」
  古九非有點氣惱:「化裝成那樣,什麼人種都辨別不出來了。」
  我道:「底片呢?」
  古九非看到我神色十分嚴肅,也打了一個突:「那不是電影?究竟是什麼?化裝舞會?恐怖蠟像館?」
  他一面說,一面又從身邊,摸出了那節「小電池」來,旋開了蓋,倒出了一小卷底片,我接了過來,向白素道:「把相片盡量放大,可以看得更清楚。」
  白素側頭想了一想:「我去辦,一個朋友有沖洗公司,規模很大,他可以幫忙。」
  我輕拍著古九非的肩頭:「那個和你接頭的人,可能是一個地位很重要的人,這底片在他身上,也有可能是一個極度的秘密……你老人家要是不想多惹是非,還是快些回檳城去養鳥吧。」
  或許是我的神態十分嚴肅,也許是古九非自己也覺得事態的嚴重,他居然立即答應:「好,唉,已經洗了手的人,偏偏相信了鬼話,真該死,不過能認識你們這些小朋友,倒也是一大樂事。」
  他把我和白素,和溫寶裕成了一類,都變成了小朋友,這一點,我也不和他爭議什麼,白素已準備出門,古九非自己有車子來,他們一起離去。
  當他和白素出門時,我只想到了一點點,感到事情有極度的不尋常之處。可是,多半是由於那些照片給人的震驚太甚,我只是在想,那些照片放大之後,一定更加駭人,不知是不是有勇氣去面對它們?所以,我忽略了深一層去想一想。
  那是我的一個疏忽。白素和我一樣,也犯了同樣的疏忽。唉,我們的疏忽,後來造成了那麼可怕的結果,那實在使我和白素,內疚不已,可是錯已鑄成,再難過也沒有用處了。
  這是以後的事,提一提就算了,詳細的情形,以後再說,我實在不願詳說,若是可以忽略過去,我會不再提及,那會使我心裡好過些,人總有點駝鳥心理的,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