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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題是:她為什麼會產生那樣的幻覺?當她有那種幻覺之際,她看到的應該是在櫃子後面的陳麗雪。為什麼陳麗雪好端端的一個人,會變成一個又深又大的有吸力的黑洞?為什麼她吸進去之後,她的身體由腳開始全部成了碎肉,只剩下一顆頭,還能清楚看到自己被磨碎了的身,堆在頭的旁邊?
  白素想到這裡,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因為那種情景,真的可怕之至,白素本來還想問:「在身體被磨碎的時候,感到痛楚嗎?」可是話到口邊,她沒有勇氣問出口來。
  過了好一會兒,白素才再問:「你,平時很容易有幻覺嗎:不是同樣的,另外不同的幻覺?」
  金美麗立時搖頭:「沒有,從來也沒有,當然,我喜歡幻想,可是那不同,幻覺和幻想不同。」
  白素再問:「你沒有進入古代……嗯,類似時光倒流的那種經歷或幻覺?」
  金美麗俏臉上現出驚訝之極的神情來:「沒有,為什麼要這樣問?」白素苦笑,因為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金美麗不但人美麗,而且智慧也極高,在她已完全鎮定下來之後,她反向白素提出問題:」衛夫人,你是怎麼知道我曾有過這種奇異的……幻覺的?」
  白素道:「我不知道你曾有過這樣的幻覺,那麼可怕,想像力再豐富的人都不容易設想,我知道的事情是……」
  白素接著,就把陳麗雪看著她進店於,又看她忽然之間現出驚駭欲絕的經過,告訴金美麗,金美麗聽得呆了半晌,才問:「我知道衛先生和你,對一些怪異莫名的現象有過不少探索的經驗,這件事,究竟是一種什麼現象?」
  早在金美麗發出這樣的問題之前,白素已在不斷思索著,所以,她也有了初步的結論:「可能在一剎那間,有什麼力量影響或干擾了你腦部的活動,所以才有產生了那樣的幻覺。」
  金美麗笑了起來,她笑的時候,更俏麗動人,也可以看出,她的性格相當爽朗開放——類似的經歷,如果在一個內向、憂鬱的人身上發生,可能會形成極度的恐懼、沉重的困擾。
  而金美麗顯然沒有受多大的影響,除了她在敘述幻覺之際,無可避免地感到恐懼之外。
  白素很高興她不受幻黨的困擾,所以和她一起笑著。她也毫不客氣:「這樣的假設,我也作得出來!」
  白素攤手:「也有可能,陳麗雪對你有特別的感應,那位陳小姐,是一個聾啞人,她十分奇怪你為何一看她就那麼害怕,她害怕自己忽然會變成怪物!」
  金美麗笑:「可不是嗎?變成了一個又黑又深——」她說到這裡,突然說不下去,而且也停止了發笑,因為再接下去發生的事,一點也不好笑。
  白素問:「你可有興趣,再和陳麗雪見一次面?」
  金美麗神情遲疑:「如果一見到她,那種可怕的幻覺會重複一次……那我絕不想見她!」
  白素道:「那只不是是許多假設中的一個!」
  金美麗搖頭:「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願意去冒這個險,太可怕、太可怕了!」
  白素接著,又說了許多話,想金美麗和陳麗雪見面,可是金美麗堅決不肯。
  白素歎了一聲道:「你應該有點好奇心!」
  金美麗哀求:「別逼我,實在太可怕了,眼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逐漸變成肉碎!」白素無法可施,她自然不會逼一個像金美麗的那樣可愛的女郎,再去接受一次那樣可怕的「酷刑」,所以她只好起身告辭。金美麗送她出來,白紊邊走邊問:「那天,下大雨那天,其餘發生的事,你不記得了?」
  金美麗皺著眉:「就像喝醉了酒再醒過來一樣,一切都是恍恍惚惚的。」
  七
  白素講完了她在金家的經歷,我不禁跌足:「你應該向金美麗提及陳麗雪在進入古代的時候見過她,她同樣感到極度的恐懼!」
  白素搖頭:「她沒有進入古代的經歷,提來又有什麼用處?」
  我大聲歎息:「至少,可以吸引她和陳麗雪會面。」
  白素望了我半晌,我又道:「照金美麗的話來看,她腦部活動一定受過干擾,如果干擾的力量來自陳麗雪,那有趣之極——為什麼兩個毫不相干的人,一個會對另一個的腦部活動造成巨大的干擾?所以有必要讓她們相見一次。」
  白素緩緩點頭,表示同意。
  我忽然間想到一點,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我們也真是,何必要金美麗答應和陳麗雪見面,金美麗是社交界紅人,出入的地方,來來去去就是那些,和陳麗雪約好了,在她到的地方去見她就是了!」
  白素悶哼了一聲:「你以為我沒有想到,我是怕真的由於陳麗雪,金美麗才會有這樣的幻覺,何必令她再去經歷一次那可怕的幻覺?」
  我大搖其頭:「反正是幻覺,又不是真的要她去受一次刑,有什麼關係?」
  白素有點怒意(那種情形,罕見之至):「不行,你沒有看到她那種痛苦的樣子,不能那樣做,幸好她是一個十分堅強的女孩子,要不然,只怕整個人都會崩潰!」
  我仍不以為然:「那樣嚴重?」
  白素語意堅決:「記得在靈媒阿尼密的幫助之下,我們曾有一次和眾多冤魂相見的經歷?那也可以算是幻覺,可是你願意再經歷一次嗎?」
  白素說到了一半,我已經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那是一次可怕的經歷·雖然實際上也只不過是一場幻覺,是通過靈媒的作用,一大群冤屈而死的靈魂影響了我腦部活動而產生的幻覺,可是我的膽氣再壯,也決不敢再去經歷一次了。
  (那次可怕的經歷,記述在題為《極刑》的那個故事中。)白素想來也想起了那次可怕的經歷,她的臉色也有點蒼白:「何況,我們那次可怕的經歷……受罪的還不是我們。金美麗的情形更可怕,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子成了一堆肉碎,而她只剩下一顆頭!」
  我再想了一想,也覺得如果讓金美麗再去經歷一次那種可怕的幻黨,那未免大殘忍了,我苦笑了一下:「金美麗和陳麗雪,雖然一點關係也沒有,但不能保證她們不會偶然相遇。她們第一次見面,就是一次偶然!」白素歎了一聲:「那就無法可施了,像劉麗玲和楊立群,由於他們有前世的糾纏,在今世就一定會見面,把前世的糾纏繼續下去!我默然,回憶著楊立群和劉麗玲這兩個人的故事——一直看我的故事的朋友,一定還記得這兩個人,楊立群自小就一直做著一個被人毒打、被一個女人殺死的夢,他毅然放棄一切去追尋。《尋夢》的故事,是我的經歷中極詭異的一個。我想到這裡,心中陡地一動,向白素望去,白素在一剎那間,顯然也有了同樣不想法,我和她的目光一接觸,就知道了這一點,她作了一個要我先說的手勢,我道:「會不會陳麗雪和金美麗之間,前生也有什麼糾纏?」白素回答:」剛才,我確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可是我立即否定了!」
《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