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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各種各樣的資料之中,確然沒有兩世人容貌一樣的記載。
  我點了點頭:「是,陳小姐的經歷,是十分罕有的例子,是玄學研究的上好課題。」
  陳麗雪有點發急:「請別把事情想得太遠,我只想知道,為什麼會有人看到了我那麼害怕,當人家看到我害怕的時候,我是什麼樣子?」
  這個問題,本來很難回答,但是有了剛才在我門口,金大富和陳麗雪隔著車子相望的那一幕之後,問題並不是很難回答。
  我在作手語時,動作的幅度比平時大——這和說話時加重語氣和提高聲音有同樣的作用:「你還是你,就和平時一樣!當金大富看到你而駭然欲絕的時候,我也看到你,絕對可以肯定,你是一個漂亮的女郎,而不是什麼叫人害怕的怪物!」我的回答,十分肯定,而且,確然在金大富感到害怕時,我一點也沒有害怕表示。如果那時她是一個怪物的話,我也會害怕。陳麗雪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如釋重負:「謝天謝地!可是……為什麼金大富,還有那美麗的女人見我會害怕?」
  白素聽得陳麗雪這樣說,知道我還沒有把那美麗的女人就是金大富的女兒一事告訴陳麗雪,她同意地點了點頭。
  也在一剎那間,我知道她和我想到了同一件事:金大富和金美麗是父女,父女關係至親,他們父女兩人看到了陳麗雪害怕,原因只怕是一樣的,只是不知道金大富在忽然之間有了什麼幻覺而已。
  我十分小心地回答:「或許他們有一些虧心的行為,和一個外形很像你的人有關,所以見了你才會害怕。曾經有一個故事,說一個富豪在午夜時分坐著司機駕駛的車子,由於塞車,他向車窗外看了一下,在他車子旁邊的是一輛破車子,駕駛人轉過頭來,向他笑了一下,竟把那大富豪嚇死了!」
  陳麗雪愕然:「為什麼?」
  我吸了一口氣:「後來才知道,那個駕車人的樣子和富豪的岳父一樣,而他的岳父,死於他的謀奪財產,被他放火燒死在車中。人,做了虧心事,就會心虛,別人若是見了那個駕車人,什麼事也不會發生,那大富豪做過傷天害理的壞事,就會被嚇死!」
  陳麗雪聽得很用心,她道:「這叫作——」她想說的,顯然不能用手語來表達了,所以她拿起筆來。在同時,我和白素也各自拿起筆來,三個人在紙上寫著,寫好了之後,不禁都笑起來。
  我們三個人寫的是一樣的,都是「報應」。
  大豪富猝然之間見了一個酷肖被他害死了的岳父的人,就嚇死了,死於他早年傷天害理的行為,這自然是報應。
  「好有好報,惡有惡報!若有未報,時辰未到!」
  以上四句話,是有關報應的傳統說法,許多壞事做盡的人,都未遭報應,於是,有人懷疑是不是真有報應這回事,也就有大具哲理的「時辰未到」的說法。報應是一定要來的,做過壞事的人,自己心中也十分明白必有報應,只是不知道報應在什麼時候發生而已。
  在這樣的情形下,報應來得遲,似乎比報應來得快更可怕,因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提心吊膽,在等著報應的來到,幹過傷天害理壞事的人,心中那份惴惴不安和恐懼,自然是報應正式降臨之前的額外懲罰。
  陳麗雪在確信自己不是怪物之後,顯得活潑了許多,問題也極多:「金大富……確然做了壞事,我很可以肯定,可是他為什麼看到我害怕?他應該看到那個美婦人害怕才是。」
  我和白素再度愕然:「哪一個美婦人?」
  陳麗雪道:「就是被那年輕武將帶走的、披著深紫色披風的那個……後來,我又見到他和她和金大富。我正十分擔心他們的安危之時,忽然之間,我離開了牆頭,到了一株大樹下面,那株樹樹幹粗大,足可兩人合抱,樹葉卻十分小,而且不斷有一種圓形的扁平的果實,旋轉著落下來,十分奇特。」
  我「哦」地一聲:「那是榆樹,落下來的那種果實,叫作『榆錢』。」
  十一
  大榆樹覆蓋極廣,在地上形成了一大片陰影,在離大榆樹不遠處,是一株聳天的古柏,和一株極大的銀杏樹。樹與樹之間是綠草地,在空地上有不少名人石獅,看來,這裡是相當巨大的陵墓園地的一角。
  那匹馬在草地上踱著,啃著青草,不時仰起頭來,抖動著長長的脖子。
  在那株銀杏樹下,面對面站著兩個人,一個,就是駿馬上的騎士,另一個,則是那穿著「一口鍾」的女人,這時,頭罩已除下,垂在背後,她有著如雲如霧一樣細而柔的發,臉色蒼白,一雙大眼睛,眼波流轉之際,瑩然欲淚,神情十分淒楚。
  年輕的騎士雙手按在她的肩上,用灼熱的目光盯著那美麗的女人,又輕輕搖著她的身子,像是要她決定一些事。
  美麗的女人不知是不敢還不想接觸他的眼光,先是略偏過頭去,咬了咬下唇,接著,又轉回頭來,可是緩緩地垂下去頭,她雙手本來一直把弄披風上的帶子,在手指上繞著,繞緊了又鬆開,可見她的心中有極其為難,無法解決的事。
  然後,她雪白的牙齒,咬得下唇更緊,幾乎要滲出血來了。年輕的武將又愛又憐又焦急地看著她,想伸手去抬起她的下顎。
  而她在那時,解開了一口鐘的襟,裡面是鮮紅色的衣裙,腰際繫著飾物,其中有一隻錦袋,她伸手解下了錦袋,他像是預知會有可怕的事一樣,連連後退,雙手亂搖。
  她則緩緩打開了袋口。
  她打開了袋口之後,自袋中傾出了兩顆極大的、色澤晶瑩明亮、美麗華貴的珍珠。
  那兩顆珍珠在她纖細的手掌心,幾乎佔據她整個手掌。
  她握著珍珠的手,向他伸過去,他連連後退,額上和頸側,都有青筋現出,她目光幽怨,長歎一聲,手掌傾側,掌心中那兩顆珍珠,也就落到了草地上。
《報應》